第139章 另辟蹊徑

九月中旬時,正是北方秋收的時節。

河間郡緊臨渤海郡,在幽州歸魏瑾治下後,也跟著在河灘地種了大片棉花。如今這裏的棉花一片雪白,許多農人正提著大筐,采摘地裏的棉花。

打過頂的棉株一顆上有兩三朵棉花,多的能有四朵,但桃多了,棉桃卻長不大,這棉田雖然比不上現代一株上六七朵大棉桃的產量,但卻一畝能得百來斤,已經是普通麻的三四倍了。

幹枯後的棉桃種皮非常堅硬,極易割手,棉農們采的卻非常熟練,還細細地揀掉種皮上勾住的幾縷纖維,不放過一點點。

一筐筐棉花被拉上牛車,黃牛被輕輕一抽,擡起了正在嚼草的頭,悠哉地擡起蹄子,甩著尾巴走在路上。

除了車主,牛車上還坐著一個麻衣老人,頭皮上都是短短的白發,無法束起,身上的衣服像是很多小方格拼接而成,眉目慈祥,看著周圍田舍農人,目光不由露出贊嘆之意。

突然,在這秋季節,一塊濃密的綠色田塊出現在視野,老人不由得好奇道:“那田中為和種得如此緊密?”

種這麽密集,若是長成,也會如野草那般,結不了種,徒然浪費種子。

“那是育秧田,”車主是個憨厚的中年漢子,聞言笑道,“最近這幾年,霜凍不知為何早了些日子,若按平時種上冬麥,難以發芽,可若早種了日子,地裏又還種著夏收的作物。是以渤海公便派人教導我等,將劃出一塊小地,將種子密密種下,育出秧苗,等地中采收後,再將秧苗移入田中。”

秧苗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如此,便打了個完美的時間差,雖然辛苦一點,但地不用空著,能收得更多,總是讓人滿足的,對他們來說,辛苦不可怕,可怕是沒有收成。

“此大善也。”老人贊道,“能想出此法者,必是聖賢。”

一提到這事,車主瞬間就不累不困了,興奮地揮著鞭子,驕傲道:“這是自然,渤海公是天降神女,生而知之,治下風調雨順,豈是凡人可比?”

他拍著牛屁股,得到牛不耐煩的一個甩尾,哼道:“看著沒有,這是我家新買的牛,只花了一千多錢,若是平日去南口鎮買,不但要走上六七百裏,還至少得出八千錢,村裏就我一家,就是一家買到了。”

老者皺眉道:“如此買賣,豈能無人去爭?”

“這種牛豈是誰都能買的?”車主傲然道,“我家是村裏的大戶,平時在鄉裏多有幫襯,這才能先買到,且要還錢呢,每年都要給七百多錢,但如今掙錢容易了,別的不說,我這一車棉花,便有一百四十多斤,便是去了籽,也有七十多斤,如今這棉花賣了,便能還了今年的牛錢。”

還有,這棉籽也是好物,能出油,算是他們少有能嘗到的油腥。

至於說醫生說這棉籽油吃了會影響子嗣這事,也不是什麽大事,他們這些中年人,誰家沒好幾個孩子,有的都已經成年,但每天晚上早睡,也就能做那點娛樂,能不生,反而是好事。

以前生多了養不活的孩子,一般就生下來就溺斃。

所以,只要這些油小心別被孩子偷吃就行了。

老人靜靜地聽他說完,目露深思。

離了田地,來到一處山間岔路,車主指著那上山的路口道:“那邊就是趙家的莊子,你順著路上去就看到了。”

老人謝過他的載車之舉,緩緩走上莊園。

和去歲來見到的不同,今年的趙家莊園,要冷清許多,山路的雜草都少有人打理。

他來到山腰的塢堡,伸手叩門。

“你是哪位?”一名仆人開門詢問。

“老僧圖澄,前來拜訪塢主。”

“啊,是大師!”那人立即將他邀請進屋,又著人前去通報,“家主先前接到書信,聞您要來,最近便叨念著,只要您來,立刻便去見他。”

老人溫和地笑著,隨他走進內院。

而這時,一名衣著華麗,腰間佩著小鏡子,面容儒雅的中年人快步走來:“大師光臨寒舍,不甚榮幸,快快,裏邊請。”

……

院中落坐,清茶滾水,煙氣縷縷,趙氏族主嘆息道:“大師北來,本想為您修築寺院,奈何那渤海公一來就立了新規,過往不究,但若起新寺,必得通過州中允許,我已遞了書,卻未有回應,只能暫時委屈大師您了。”

“家主願意收留老僧,已是恩德,身居世中,住所皆不過是身外之事。”老僧淡然道。

“那如何一樣,先前在洛陽城中,若不是大師指點,吾怕是要陷入匈奴寇手。”趙家主說到這事,便一陣後怕,“大師料事如神,可知那渤海公可有、可有……”傾覆之時?他遲疑了下,終是問不下去。

憑心說,哪怕那些平民再是吹捧,他依然極為厭惡渤海公,不僅是因為她以一女子之身而禦北方三州之土,更因為她一點也不尊重他們這些上品士族,因著她,他們治下收容的僮仆幾乎是日日外逃,去做那要交稅服役的編戶民,他們若是暴力追擒,一但被發現,官吏不但不會為他們做主擒回這些奴人,反而會追究他們傷人禁人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