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舞台多大

上黨目前並沒有什麽士族,或者說,並沒有什麽有影響力的士族。

士族在東漢時崛起,靠地方豪強贏得天下的劉秀將山川林澤、鹽鐵之利對半分給了士族,又將擴建太學,將儒學與做官掛鉤,地方豪強因此漸漸被熏陶,成為了以文章經義傳家的士族門閥。

而到了曹魏時,九品中正制的訂立,讓士族擁有了巨大的特權,他們不必服役,不必繳稅,一部分人還可以按爵位高低享受當地稅收的供養,做官更是有高高的起點,如當今太尉王衍二十三歲就是六品的太子舍人,比如溫嶠,十七歲就已經是一縣之長。

而這些都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收稅是“戶調制”,簡單說,就是按人口收稅。

世家大族占地廣闊,極善隱匿人口,每有流民天災,便收納流亡之人,兼並無主之地,而人口少了,國家的用度卻沒有減少,於是朝廷就會加重普通的自由民身上的負稅勞役。

活不下去的自由民便會逃亡向世家大族附庸——在他們手裏,至少不會被盤剝活不下去。

於是便形成一個惡性循環,大族的莊園經濟自給自足,一切產出都由自己的莊戶供養,動則占地百千傾,經濟自然也就難以流動。

但要打破這種樊籬,也非常簡單。

魏瑾沒有頒布什麽減租降稅的政策,但堆肥讓糧食豐收後,需要繳納的糧食不變,卻已經足夠吃飯且有盈余——在士族的莊戶裏,這卻是不可能的。

並且,在各工坊的開辟後,必須有本地戶籍,才可以進坊做工。

有這兩點後,周圍士族的隱戶便開始想盡辦法逃出,成群結隊地主動編戶齊民。

小士族不是沒有設法阻止過,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人中是莊園制經濟的基本,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空占土地,也只能任其荒廢,影響力基本就接近於無。

現在上黨的士族已經把土地賣出去,建房築地,坐等收租,還是過得很滋潤。

至於來看病旅遊的外地士族們,暫時沒辦法買地。

因為流民如今沒有地,是租的官府之地,想圈也沒處圈。

他們沒想過這是魏瑾準備弄的國有土地制,只覺得這張家女郎胃口太大,盡是將整個治下視為自己的莊戶了。

他們曾想求見魏瑾,被以郡守忙碌為由打發走了。

上黨就這樣不緊不慢地發展著,把擋在前邊的絆腳石淡定地碾壓進地底。

來上黨遊玩治病的大士族想要找這些小士族買地時,小士族都有些後悔將土地出讓給魏瑾,但一想到自己在坊裏入的股、旅店收的錢,又很快平靜下來,向購買者表示遺憾。

……

同一時間,北方草原卻傳來了不少好消息。

拓跋猗盧的兩位哥哥接連去世,嗯,這場蔓延草原出血熱疫並不認首領們的高貴血統,甚至拓跋猗盧有一段時間都很危險。

沒辦法,就算知道傳染是通過牛羊身上的蚊蟲跳蚤,但草原上卻真的沒有太多洗澡的機會。

能勉強抑制,就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肖曉曉在這場持續的反復的熱疫中救了無數人,威望之高,甚至傳到了東部鮮卑和西部鮮卑,他們也為草原熱疫困苦很久了。

東部鮮卑中的慕容氏族族長慕容廆甚至親自前來,一是想知道治疫之方,二是想和拓跋猗盧結盟,以此抵抗日益壯大的段氏鮮卑和宇文鮮卑。

和中部的大一統不同,遼東那塊有三支鮮卑部族打得火熱,並稱東部鮮卑。

將來以美人和內鬥出名的慕容家族如今還窩在遼西,日子過得並不美滿,他們被段氏鮮卑和宇文鮮卑夾在其中,宇文鮮卑和他們慕容家是老冤家不提,段部鮮卑就是個爆發戶,靠著捧歷代幽州刺史的大腿崛起,尤其是這一輩的段部統領娶了幽州刺史的女兒後,兩方狼狽為奸,居然有壓住他們宇文和慕容家的趨勢。

但宇文和慕容家仇太深,實在沒辦法強行結盟來打段部,兩邊皆不討好,所以遠來結交拓跋部,希望兩方守望相助,因為拓跋家和這兩位的關系也很差,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慕容廆生得俊美非凡,拓跋猗盧與他相談甚歡,雙方相互吹捧,慕容氏誇拓跋家能人輩出,看看你這麽年輕,就已經一統三部,占領西域,又結交晉室,簡直是天縱其材。

拓跋猗盧說哪裏哪裏,我們家還在草原上找食,饑一頓飽一頓,哪比得上你們慕容家,你家如今在遼東平原上開墾種田,又教導百姓養桑織衣,沿襲晉朝法制,看就是要進入文明社會的,我們這些草原人比不了比不了。

慕容廆立刻說這些事情都是晉朝的遺澤啊,要不是當年司馬懿討伐遼東公孫淵時,怕遼東再叛,於是把那裏的漢人殺的殺,遷的遷,讓遼東無一漢人,我們也占不了漢人留下來的農桑土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