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既然是貨物, 那我離了你的手,便與你沒什麽關系了。”虞年年一字一句咬的極為重,看著虞太尉,那個她血緣上的父親, “用我這個貨物換了錢, 還想要霸著貨, 天下的好事, 都歸您占了。”

她在床上躺了兩個月, 想了許多事情, 其中一件就是, 她為什麽想也不敢想光明。

因為身處地獄太久, 所有人過得日子都是一樣的晦暗無光, 所以連奢望天光都變成了一種錯誤。

但是, 即便在未來一眼望得到頭的時候,還在苟延殘喘活著, 以期生命迎來新的轉機。

但是這個轉機,只能依賴於別人, 像萱女去攔陛下的馬, 她把燕燕當做希望。因為這個世道,真是太難了……

虞太尉心裏梗塞,跟堵了一團棉花似的,“你以為你能威脅到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殺了!”

虞年年神色恬淡,攏了攏衣袖,像是滿不在乎,“那我現在自殺,你什麽都得不到。”

她滿不在乎的態度,徹底刺激了虞太尉, 他傷又不能傷了虞年年,壞了皮囊,賣不出好價錢,只能言語威逼利誘。

他原本是想過要虞年年嫁給慕容澹做正妃的,但嫁女兒是要錢的,他這輩子大出血嫁一個虞令月就夠了,別指望他給虞年年嫁妝。

慕容澹占據涼州,根本不缺錢,為愛妾一擲千金,算不得什麽。

至於為什麽他要給虞年年身份拔的這麽高,算是一時失策,但也不是好處全無,至少讓慕容澹拒絕不得,多幾分重視:你瞧瞧,我都這麽有誠意的將自己的嫡女送給你做妾了,你總不好意思拒絕不是?

至於狩陽帝那邊怎麽想,他也早解釋清楚了:這女孩身份低微,是他悉心調教,專門送去慕容澹身邊做探子的,到時候裏應外合,不怕制不住他!

叔侄兩個鬥的跟那紅眼雞似的,也不可能為這事兒專門談談。他不賠本,萬無一失的買賣,兩邊都討好,還能從中間撈一大筆錢財。

總歸虞年年是他府裏出去的,不管她怎麽不承認,外人看來,都是和他綁在一起的。若是得寵,第一個惠澤的就是他。

虞太尉眉色稍緩,“那就按你說得辦,過幾日,收拾收拾東西,讓人送你過去,你若是得寵,日子能好過許多。”

最後一句話,當然不是好心為虞年年著想,更多還是提醒她,好好爭寵,得寵了就能過好日子了。

虞年年沒問自己要被送去哪兒,她去哪兒都一樣。

……

後陽坡被圍了三天三夜,慕容澹在死人堆裏找了三天三夜,燈換了一盞又一盞。人沒找到,自己先倒下了。

太醫丞掰著他的下巴灌了藥進去,“身強體壯,沒什麽太大毛病,到底還是年輕。急火攻心喝兩副湯藥就好了。”

艷麗的容貌褪了血色,就像是霜打薔薇。

管家提著衣擺,矮胖的身子滴溜溜過來了,擦把額頭上的油汗,問,“各家送來了許多的女子,要如何安置?”

往常他們送些珍寶,不用詢問,收下只會一聲就是,這活生生的人……

姚生對他怒目而視,“你不會自己看著辦?”

管家一拍腦門,“廚房和浣衣房還缺人呢……”

“那就安排去洗衣服做飯。”姚生又瞪他一眼,“現下沒瞧著忙呢?”

沒道理虞年年那樣漂亮人好的姑娘受苦,這些人就想著一步登天,什麽不用做就能安享富貴!

這些女子都是各家送來的,打著記號呢,不敢輕易使壞,不然遭殃的就是她們本家。但也就做些粗活還使得,像近身侍奉的,就不敢讓她們插手了,誰知道裏面有沒有個反叛的?

虞年年被人引著,安排在一個幹凈的小房間裏,放下懷裏的琵琶,輕輕撫了撫。

虞令月將徐娘子留下的琵琶轉交給了她。

今日到了才發現,虞太尉是將她送來涼州王府了——燕燕喜歡的人家裏。

初初聽聞涼州王沒死的時候,她是高興的,燕燕為這個男人食不下咽,他沒死,真是個好消息。高興過後又難過起來,燕燕卻沒法聽見這個好消息了。

她倒是挺想見見,能讓燕燕心心念念的男人,到底長什麽模樣,三頭六臂?

門口忽然冒出兩只腦袋,笑吟吟地看著她,兩個人生的一模一樣,“你叫什麽?是哪家送來的?”

不等虞年年說話,其中一個人,捧著衣裳進來,“這是府裏給咱們發的衣裳,幹活時候穿的,你來得晚,我替你取了。”

另一個轉了一圈接話,灰青交織的裙擺張揚的像是朵花兒,“不愧是王府,就連仆役衣裳的料子都這麽軟!”

兩個人長得漂亮,結合方才那番話,便知道她們兩個是和她處境一樣的姑娘。

一個叫白粥,一個叫白米,都是好養活的名兒。

涼州王有些奇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收用,都放在雜役房裏做粗使,這兩個姑娘也奇怪,被送來做妾室卻變成奴婢,反而挺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