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虞太尉要娶妻, 還要嫁女兒,嫁娶的兩家都不是能草草應付的,聘禮和嫁妝都要備的厚厚的。

太尉府又只剩下個表面光鮮的空殼子,維系起來就格外困難。姜夫人為了節省開支, 從府裏的吃穿用度上下手, 每日三餐減成了兩餐。

婢子好不容易才從廚房領了份兒薺菜回來, 天都黑了, 腌薺菜恐怕吃不上了, 問過檐下坐著女孩兒的意思, 便做成薺菜烙餅了。

攏共五張巴掌大的小餅, 熱騰騰的, 表皮酥脆金黃, 散發著小麥和薺菜的清香。

咕嚕咕嚕, 肚子叫喚聲此起彼伏,幾個婢子忙跪倒在地請罪, “仆等不是故意的,還請女郎饒恕。”

沒人說話, 只聽窸窸窣窣一陣, 面前多了幾張小餅,“喏,你們拿去吃。”

幾個人將頭壓得更低了,身體發抖,“不敢,不敢!”

虞年年沒說話,將餅放在她們手上便轉身回了屋,她身體孱弱纖細,已經初春的天了, 還穿著厚夾襖,好像走兩步就要昏倒過去。

婢子們將烙餅攏進袖子裏,抹了把眼睛。

小女君雖然身體不好,也不愛說話,但心腸卻是極好,從不打罵她們,還會將自己的食物分給她們。

就是家主好像並不疼她,一直將她鎖在屋子裏,也不過來看她。

也是,家主好像哪個女兒都不疼。

終南山在涼州地界,沈之昂算是從慕容澹手裏要人,光是進涼州,就已經大費周章,等他帶著人爬上終南山,都過去兩個月了。

他用手指甲想想,在晉陽的狩陽帝也該等的火冒三丈,恨不得將他剁了。

沈之昂聳聳肩,誰在乎呢?

山路崎嶇,並不好走,尤其越爬到高處,溫度就越低,地上還有殘冰積雪。

才走到半山腰,見著一間茅草屋大刺刺躺在那兒,木門大開,有個青年男子正在除草。

“小哥。”沈之昂過去,“你知道終南山住著位神人嗎?精通蔔算,能與上天對話。”

年輕男子頭戴氈帽,忙著蹲在地上除草,四周的架子上擺著草藥,看模樣是位鄉野大夫。

在沈之昂印象裏,那些神人之類的,怎麽也該八九十歲,牙齒掉光了,胡子一抓一大把,壓根兒就沒想過眼前這人是他想要尋的人。

“不知道。”男子頭也不擡,語氣有些不耐煩,將不小心落在胸前的發揚到背後去。

春雨綿綿,今年倒是邪乎了,草生的這麽多。

他身量倒是高,修長的像是一杆竹子,聲音也好聽。沈之昂將目光移到他的手上——嗯,這樣修長如玉的手,用來除草真是可惜了。

沈之昂從袖口掏出一錠黃金,壓低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那真是可惜了。”

男子身子一頓,才擡頭,將頭頂的氈帽摘下。

露出一張白玉一樣的俊俏臉蛋,五官精致,一雙彎彎的柳葉眼眯起,眼下一點淚痣,像只狡猾的狐狸。

沈之昂倒是沒想到,荒山野嶺裏,還有這樣俊秀的人,該是位公子哥兒,卻是個山野大夫。

“哦。”男子搖了搖手裏的草,“神人這麽不值錢呢?”

這就是知道人在哪兒,但是要加錢的意思咯?

沈大郎君最不缺的就是錢,又要人取了一匣子黃金,“小哥,現在能告訴我們神人的住處了吧。”

虞寄白掂了掂手裏的金子,露出滿意神色,愈發像個小狐狸了。

這山上住著的,可就他一人兒,他們尋的神人,估計是自己了。

他的確在終南山一帶給人算命蔔卦有點兒名聲,但聽他們一口晉陽口音,他最討厭晉陽的人了。

但他手一揚,朝著山頂指去,“看見山頂沒有?”

眾人紛紛順著他的手指往上看去,只見一片雲霧繚繞,霧靄重重。

“你們要的神人,就住在那兒。”

沈之昂也不是個傻子,“山上瘴氣重重,怎麽適合住人。”

虞寄白眼睛一眯,神神叨叨的,“這你就不懂了,不普通的人自然要住在不普通之處,高人都是遺世獨立的。”

“你們三跪九叩,順著青石路往上走,到了山頂,閉著眼睛,左轉三圈,右轉三圈。若是神人肯見你們,他便會現身,心一定要誠。”

“你耍我們呢?”有人不信,瞬間暴怒,抽出刀就要照著虞寄白臉上劈過去。

虞寄白不緊不慢擡手,輕而易舉將刀刃用兩指夾住,“嘖,年輕人一點耐性都沒有。”

“砰!”一聲,刀刃應聲斷成兩節。

他解下腰間系著的酒葫蘆,往身旁的門框上一歪,灌了半壺酒,才淡淡開口,“尋人辦事,就要有尋人辦事的樣子。請我一匹夫尚且黃金相贈,何況隱居高人?”

地上斷裂的刀刃斷口整齊,再是沒眼色的人,也知道此人不簡單,不是個軟柿子,便都噤了聲,將目光轉向領頭的沈之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