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月裏晉陽發生了許許多多大事,大到虞太尉有個小女兒從老家回來,這樣百姓喜聞樂道的事兒都沒能引起任何熱議。

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是死而復生的涼州王,堂而皇之出現在元日宴上,驚了一眾高客。

虞敏敏得了個在元日宴上獻舞的機會,自然鉚足勁兒了準備,有徐娘子從旁指導,倒也有模有樣。

狩陽帝看起來對她也十分滿意,大加贊揚了一番,就在虞敏敏覺得太子妃之位穩了的時候,皇帝話鋒一轉,又問,“虞卿,這是汝家嫡女?”

虞太尉起身,垂首敬道,“不是,是庶女。”

虞敏敏臉子當場就掛不住了,又青又黑,想要開口辯解些,又礙於天威,不敢出聲。

她心想,以自己母親在府中地位,她也不比嫡女差,母親成為嫡妻,不過是時間問題。

狩陽帝大喜拊掌,“虞卿庶女都如此毓秀,想必嫡女更是舉世無雙,誰是虞卿嫡女,出來給朕瞧瞧。”

準備一整場都混過去的虞令月抿了抿唇,才出席行禮,“臣女虞氏,請陛下安。”

狩陽帝一見,愈發欣喜,轉身問喝得酩酊大醉的兒子,“太子,你看虞卿家嫡女,可中意?”

太子橫眼一掃,醉醺醺點頭,“甚好,甚好!”

如此,在虞太尉和皇帝太子一片喜意之中,這門婚事就被高高興興定下來了,當事人之一的虞令月,掃過尚且俊秀的太子,像是吃了蒼蠅屎。

最為失落的當屬虞敏敏,她苦心孤詣許久,舞也獻了,誇獎也得了,努力的是她,的便宜的卻是虞令月!憑什麽?就憑她那個早死的娘是正室夫人?

她已經繃不住臉子,剛欲開口,上頭狩陽帝忽又開口,“虞卿前些日子上折,說府中主母之位空缺多年,欲聘瑯琊王氏孀居多年的女兒,如此大喜的日子,不若給虞卿個好兆頭,雙喜臨門。

此事,朕,準了!”

虞敏敏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太子妃之位沒了,母親的正室之位也沒了?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

她身在內宅,有些彎彎繞繞自然想不清楚,她母親雖家世不差,又與虞太尉相伴多年,但要成為正室,委實差了些,如今太子同虞太尉成了翁婿,她的身份就更顧不上太子嶽母。

狩陽帝又欲為太子尋個不好不壞的嶽家,將太尉府與瑯琊王氏綁在一起,太子之位更愈發穩固不說,王氏又是狩陽帝心腹,更能監控虞家,防止扶持太子造反。

一舉不知多得的事兒,有什麽理由不做?

虞太尉伴君多年,也深明當今陛下疑心,早早為將女兒嫁給太子做準備,自覺乖巧的請旨,求娶瑯琊王氏喪夫居家的女兒。

瑯琊王氏是大梁四姓之一,名聲響徹,雖這些年並沒出丞相,略有式微,但影響依舊不可小覷。

虞太尉雖官至太尉,但家族不顯,即便配王氏孀女,也略顯不足,這門婚事,實際是他高攀。

既傍上了瑯琊王氏,又向皇帝表明了衷心,不管皇帝允不允,他這份忠心都擺在這兒,不賠本的買賣。

先得太子為婿,後得王氏女為婦。虞太尉酒還沒喝多少,就已經飄飄然了。怎麽這樣的好事,全落他頭上了?

“叔叔元日宴,怎麽不記得只會本王一聲?”

觥籌交錯,絲竹爭鳴之中,一道傲慢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稍有些經歷的老臣,有的臉白了,有的則暗暗露出欣喜之色。

熱鬧一瞬間都停了下來。

狩陽帝手中酒樽一抖,大半酒水都灑到了一側萱女的裙子上,她撫了撫,饒有興致的想看是誰能讓這狗皇帝變了臉。

滿殿的燈火晃了晃,倒影在湖光水波上,蕩出粼粼金波,耀耀成光,錯落玉石鋪就地磚,絢爛輝煌。鮫綃滾動出水波一樣流轉的光。

衣香鬢影,玉器金飾交錯,環佩叮當,絲竹聲暫緩,長袖飄飄的舞女彎著腰退在四十八根黃金蟠龍殿柱後。

殿前立著的內侍,許久才反應過來,抖著嗓子高喊,一個接一個,“涼,涼州王到~”

“涼州王到~”

……

通稟聲次第而出,尖細的嗓音一下一下刺著狩陽帝的心。

眾人大驚,涼州王不是已經死了嗎?將目光轉向殿外,見一身材頎長的男子,身穿烏金蟒袍,墨發高高束在金冠中。

烏衣墨發,燈火輝輝下,襯得一張雌雄莫辨的臉越發靡麗,鳳眼挑起,帶著未達眼底的笑意。

他踩在金雕玉砌的地磚上,滿堂華彩,竟是硬生生讓他艷壓了七分顏色,目之所及,只能見得他一人,好像再昂貴的器皿金玉的,都不如他這個人來得昂貴華麗。

“叔叔,新歲好啊。”慕容澹微微勾唇,斂眸看著上首端坐的狩陽帝。

“你,你你你……”狩陽帝手中的端著的酒樽握不住,一下子跌在地上,酒水灑了滿地,嘴角抽搐,一時間不知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慕容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