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虞年年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沒躺在床上,倒是倒在地上的萱席上,冰冷陰寒的溫度侵襲著她的身體。

渾身骨肉筋皮都疼,像有只大手,活生生將她血肉撕開。讓肉和皮,被薄薄的刀刃分離,撕拉一聲,不見鮮血。

柳條鞭子之類的,鞭打人若是有技巧,只會產生淤青,不會破皮,更不會留下疤痕,虞年年明顯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口沒有流血,倒是免去的一番麻煩。

若是流血,定又得用藥,原本就湊不夠錢。

下意識去摸胸口那塊玉,玉是溫涼的,沾染了她的體溫,觸手滑膩,熠熠光輝在月光下閃動,她忍著疼痛,艱難的用幹凈袖口擦了擦玉。

轉頭在房裏尋找慕容澹的身影,只見透過薄窗,外面人影搖曳,不止一人,正竊竊私語交談著,其中格外頎長的一位,她認得出是慕容澹的影子。

再一晃,就只剩下慕容澹一道影子了。虞年年搖搖頭,當自己是產生了幻覺,她閉了閉眼睛,開始積攢體力。

身上作痛的鞭傷讓她忍不住呼吸都帶了顫音,眼淚不自覺往下流。

不多半刻,慕容澹從外頭進來,蕭瑟的冷風順著大開的門呼呼往裏頭灌著,刺激的她身體戰栗,傷倒是被冷風一激,沒那麽痛和熱了。

慕容澹將門帶上,沒看她,徑直坐在床上。

房間裏只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若有若無。

虞年年半夢半醒,睜眼便瞧見慕容澹,清冷的月光灑在他靡麗的臉上,高挺的鼻梁將光割裂成陰陽兩半,薄唇微微抿著,略微下三白的鳳眼顯出幾分冷漠無情。

她一時間竟分不清,慕容澹是一直坐在房間裏,還是剛從外面回來,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個昳麗的夢。

“沒死?”慕容澹語氣微微含了些驚訝,好像對她還活著感到失望。

他手指搓了搓,復又緊握成拳。

虞年年艱難從懷裏摸出那塊帶著體溫的玉,扯了扯笑,“燕燕,新年安康。”

是塊兒漂亮的玉,瑩潤通透,價值不菲。

慕容澹低頭看了眼,彎腰從她手中接過來,翻來覆去瞧了幾遍。

虞年年以為他喜歡,於是笑意更深些,即便微笑這樣細小的動作,也會讓她疼痛加重。

須臾,他手一用力,那玉便碎成了幾瓣,慕容澹一揚手,叮叮當當落在地上,他輕笑,狹長的眼眯成一條縫隙,愉快道:“真好聽。”

他好像絲毫不在意虞年年得來這玉佩是多辛苦,為了聽個響兒,隨隨便便就糟蹋了。

虞年年的精神本就是強撐著的,她如今一句話也沒力氣說,只覺得喘不上氣,又將眼睛閉上了。

她想,等她明天醒來,高低要罵他一頓,這個人也太壞了。

再醒來的時候,外面橙光融融,霞光滿天。

虞年年躺在地上,眼睛轉了轉,發現慕容澹並不在,她啞著嗓子喊了一聲,並沒有人回應。

於是撐起身子,扒在卷案上,一點一點直起身子,骨頭散架一樣。

窄小的房子空蕩蕩,破舊的卷案萱席,角落裏三只碗一個鼎一個甑,小床上被褥疊的整齊。

她扯著嘶啞的嗓子,又喚了幾聲,依舊沒有人應,四周寂靜的可怕,又像是回到了形影相吊的日子,好像慕容澹的出現,只是她病痛之中,用來安慰自己所產生的幻覺。

世上本沒有他這個人,是她過於孤單,所以臆想出的。

地上沒有碎玉,就好似昨夜慕容澹摔玉也是錯覺。

虞年年慌了,她不敢相信,硬是咬著牙,扶著墻,艱難的在小院子裏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喊他的名字,卻還是沒有絲毫回應。

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砸在雪地上,融化出一個小坑。

她猛地想起,若燕燕是假的,那萱女必定還沒走,她跑去隔壁,原先住著萱女的院子。

幾步的距離,跌跌撞撞,磕了無數下。

卻只見清清坐在檐下,梳著她的長發,面色不善,“你來做什麽?”

虞年年張張幹裂的唇瓣,“我……找萱女。”

清清翻了個白眼,“人家早進宮做娘娘去了。”

虞年年止住的眼淚又掉下來,腳步踉蹌,慌亂的問她,“那你見著我的燕燕了嗎?他丟了……”

清清以為她瘋了,又翻個白眼,“你的奴隸丟了,來我這兒要人?你瘋了吧!”

說完起身,推搡了虞年年一把,虞年年跌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她想爬起來,卻渾身都使不上今兒,連擡起腿都困難,疼的連呼吸都吃力。

清清見她這樣,嚇了一跳,“你你你,你別想著碰瓷啊!我告你你,你來的時候身上就帶著傷,可不是我推這麽一下,你就癱了的!”

“你起來!”她走過去,要拉扯虞年年起來。

虞年年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將她手甩開,“我不要你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