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宮宴(第2/2頁)

陸錚蹲下\身,拍掉那小童身上的雪,沉聲問,“你阿娘怎麽了?病了?”

小童瑟縮著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朝後縮了下,不敢言語。他的雙手緊緊揪著母親單薄而破爛的袖子,凍得烏青的雙唇緊緊抿著。

陸錚掃了一眼,見他似是畏懼自己,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道,“那上面坐著的是我的妻子。方才我們的馬車經過,我妻子聽見了你的哭聲,她心善,看不得這些,想幫你一把。我才過來了,你有什麽難處,便直說,沒人會害你。”

小童仿佛半天才聽明白,面前高大的男人在與自己解釋,瑟縮朝馬車看了眼,果真瞧見了男人口中的娘子,見他望過去,仿佛有些驚訝,還朝他露出了個溫柔的笑。

“我……我們是來投親的,但親戚搬家了,就……就迷路了,住在街上了。我娘……天太冷了,我娘生病了,病得好嚴重。大人,求您救救我娘!”

小童一邊哭,一邊使勁兒磕頭。

陸錚擡手攔住他,淡聲道,“好。”

轉身,吩咐隨從,將母子二人帶去醫館尋醫,又道,“等這婦人病好了,便替他們尋一尋親戚。若尋不到,給些銀錢安置了。”

男童雖小,但卻是讀過書的,只是家道中落,因此很是感激的磕頭,抽抽噎噎道,“多謝大人。”

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也多謝您心地善良的妻子。”

陸錚本要走了,聽了這一句,竟是一笑,心道,這孩子日後指不定能有出息,竟還曉得投其所好。

他此時也只是隨便一想,並未放在心上,卻不想多年後,還當真在新科進士中,見到了這孩子。

當初隨手救下的孩子,竟成了新科狀元,被史官曉得了,又迫不及待在帝後錄添了一筆,洋洋灑灑寫了千字,贊揚江知知實乃賢後,陸錚實乃明君。

此為後話,按下不提。

路上耽擱了一會兒,進入宮殿時,倒也還不遲,各州的士族大多入座了。

陸錚攜妻甫一露面,眾人目光齊刷刷看了過來,俱盯著這位近年崛起、手握重兵的年輕太守,隱晦的打量目光,落在陸錚的身上。

從寂寂無名的小小千戶,到如今占兗、徐、豫三州,能與陳氏戰氏爭鋒,且聽聞天下第一謀士管鶴雲也投了他,這令眾多原本不將陸錚看在眼中的士族,不得不放下身段,自嘆不如。

陸錚神色從容,環視了一圈,引路的宦官態度恭敬,請二人入座。

二人甫一入座,就有些蠢蠢欲動的士族想要上前套近乎,然還未有人來得及過來,門口的宦官又進來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滿臉和氣的陳寅。

緊隨其後的,則是陳寅次子,曾在豫州與陸錚有一戰的陳釗。

陳釗眉宇風流,神色輕慢,進門後,也不似其父陳寅露出和氣笑容,倒是勾起唇角,露出一絲輕佻笑意,目光落在貌美的舞姬身上。

比起崛起沒多久的陸錚,陳氏父子可算得久負盛名,南方的霸主,且陳寅雖搶地盤從不手軟,平時卻總是笑呵呵的,一副笑面虎模樣,看上去很好結交一般。

父子二人一露面,不少士族圍了上去,與其寒暄。

陳寅一邊入座,一邊忙著與眾人說話。陳釗倒懶得理睬圍著他的年輕郎君,眼那麽一掃,便掃到了不遠之處的宿敵,陸錚。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陳釗一見陸錚,戰敗的羞恥便湧上心頭,一把推開湊近他,想要邀寵的舞姬,死死盯著陸錚,雙眼都看得發紅了。

被人這樣盯著,陸錚自然不可能毫無察覺,但他泰然自若,甚至懶得朝陳釗看一眼,神情漠然,打發著湊到身邊,套近乎的士族官員們。

宮宴內正低聲敘舊著,忽的,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一句“戰世子至。”

話音一落,一清雋男子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容貌俊秀,氣質冷清,身上披著厚重的披風,膚色極白,捂著唇輕輕咳了句,仿佛一個文人。

然而,方才那句戰世子,又表明了此人的身份,正是北地霸主戰胥的獨子。

戰瑾垂眼,並未在意宮宴中人的目光,俱落在自己身上,不見驕色,也不見懼意,神色平靜越過眾人,坐在了其父戰胥的位置上。

至此,戰氏、陳氏,以及新崛起的陸家,三大勢力第一次如此平靜的,圍坐在同一宮宴上,仿佛那場打得三方焦頭爛額的混戰,並未發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