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婦好祭

陸錚沒去衙署, 一拉韁繩,調轉方向,沖城外的大營而去。

到時, 軍營正值晨練之際,金色朝陽暈染著這片土地,西北角的軍旗風中獵獵作響,拍打著蔚藍天際。士兵操練之聲,統一齊整, 幾乎勢如破竹, 猶如要捅破天際……

與來時的幾萬兵馬不同,如今整個兗州,俱以陸錚為主, 他亦不再是從前衛所千戶,在這亂世之中,他已有自保之力。

陸錚瞭望了眼烽火台,邁開步子進了大帳,李多黃巍等人見他來,俱感到驚訝。

“大人怎麽來了?”

陸錚腳下不停, 淡聲吩咐,“去請鐘老爺子來。”

片刻, 鐘老爺子至,短短數日,他蒼老了甚多,見了陸錚, 亦恭敬立於一旁。

陸錚沉聲道,“坐。鐘厲之事,我已有決斷。留他一命, 未嘗不可,但除自逐兗州外,另有一事,鐘氏若應,我便留鐘厲。將鐘氏策劃書生鬧事一事,從頭至尾,公之於眾。”

鐘氏不是在兗州名聲好麽,那他便毀了這名聲……非但如此,他還要腳踩鐘氏,替自己揚名。這種沽名釣譽之事,他並非不會,只是不屑行此手段,但既然鐘厲洋洋得意,以為能借民心奪位,那他便讓他看看,眼下的兗州,究竟誰才是民心所向!

鐘氏神情冷漠,擡眼看向鐘老爺子,“鐘氏可應?”

鐘老爺子嘴唇哆嗦,面失血色,半晌,終是應下,艱難道,“應!”

他知道,陸錚待鐘氏算十分寬厚,他亦不願陸錚正面對上,非他膽怯,而是廣牧城外那一戰起,他便曉得,此人不容小覷。莫說孫兒鐘厲,便是鐘家所有郎君加起來,也敵不過陸錚一人!

而今日,從陸錚處理鐘氏之事上,他再一次看清了這一點,鐘氏輸得一敗塗地!先前好歹還占據忠義之道,如今卻裏子面子都無了。

陸錚不欲與鐘氏交集,剩下之事俱交予性情沉穩的黃巍。

當日,以鐘章為首,鐘氏郎君居後,親擬罪己書,張貼於鐘氏正門外。

鐘氏據兗州數十年,一直以仁治為主政,這樣的士族,一旦沾染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數十年名聲毀於一旦。換言之,這事若是陸錚做了,未必掀起太大風浪,但換作一向將“仁義禮智信”當做家訓的鐘氏做,卻不同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君子同沽名釣譽之輩,其間也不過一念之差。

至此,鐘氏徹底退出兗州的政治場,聲名狼藉離開兗州。

而與之相應的,是陸錚的聲名鵲起。

原本,廣牧一戰,替他打響了名氣,蔣鑫乃名門之後,之所以性情傲慢,並非毫無緣由,年少成名,未有敗績,此番卻被打得灰頭土臉,猶如喪家犬滾出兗州。陸錚贏了蔣鑫,本就入了各州勢力的眼。但從前只當他是個運氣不錯的莽夫,並不在意,如今他未動兵戈,便令主兗州數十年的鐘氏,灰溜溜自逐兗州,倒令眾人改觀了。

益州蔣氏自是恨他入骨,然相隔不遠的豫州薛氏、徐州鄭氏等,倒是將這位新“鄰居”看在眼裏了……

……

陸錚回府,不出意外見到了來堵自己的管鶴雲。

府中多了一身份不明之人,陸錚自不會視若罔聞,令人調查其身份。

不出幾日,文書便遞到了他的案頭。

管鶴雲,人稱鶴雲先生,擅謀,祖籍不明,但曾有人言,追溯祖上,管氏一族源於潁上管夷吾,但此言論未得證實。管鶴雲前半生未曾現世,至四十歲時才出山,曾襄助朝廷,於汜水外三敗陳氏,更曾逼得當時北方霸主戰胥退兵。

此前聲名顯赫的謀士朱思盧曾言,與管鶴雲比,他遠不足也。

文人相輕,能令同行服輸的,且這般心服口服的,獨獨管鶴雲一人。

但是,朝廷畏懼戰胥,遷都至小揚州時,管鶴雲竟莫名失了蹤跡,此後幾年,再無人見過他。時人稱,朝廷南遷,令管鶴雲失望至極,不再受朝廷驅使,令覓新主。但無論是有稱霸之心的陳氏和戰胥,還是旁的想招攬他的人,都未曾尋到過這位管公。

而這位旁人求賢若渴的管鶴雲,便在陸錚的府裏。

陸錚神色不變,“管公何意?”

管鶴雲裝瘋賣傻時間久了,一時正經起來,還有些不習慣了,呵呵一笑,直言道,“覓主。”

陸錚沉聲,“覓到了麽?”

管鶴雲直起身,並不在意陸錚輕描淡寫的口吻,道,“兗州居中,看似四通八達,實則不然。鐘氏一族雖後代自大傲慢,但鐘章倒並非無能之輩。鐘氏主兗州幾十年,兗州非但沒有強盛,反日益衰敗。緣何,郎君可知?”

陸錚漠然,“四通八達,人人欲奪之,欲弱之。”

管鶴雲語氣更含了一絲欣喜,道,“郎君所言甚是!北地有霸主戰胥,南有陳氏虎視眈眈,東豫州徐州倒不欲取,然亦自身難保,年前一戰,豫州險些落入陳氏之手。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西有益州,與郎君結仇甚深。此前鐘氏主兗州,施的是仁政,然郎君手段強硬,已令各州心生畏懼。臥榻之側,豈容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