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紅顏禍水

太守府, 青娘憂心忡忡望了眼屋裏,見知知回來後,便一直獨自坐著, 情緒似乎不高。

想了想,入內,低聲道,“娘子,可是同郎君拌嘴了?”

知知回過神, 見青娘滿是憂慮望著自己, 卻只是搖搖頭,道,“沒什麽。”

青娘見她不講, 恐自己問多了,反倒惹知知心煩,便悄無聲息退出去了。

晚膳時候,陸錚遲遲未歸,知知等了他許久,眼見著青娘眼中擔憂更甚, 便道,“不等了, 郎君怕是有事。”

她一人吃了幾口,沒太大胃口,便叫下人撤了,在屋內靜靜坐了許久, 未等到陸錚歸,便獨自歇下了。

嫁予陸錚近一載,除了上回陸錚吃飛醋, 兩人還是第一回 鬧矛盾,知知心中亦有些不是滋味,雖側臥著,卻遲遲難以入眠。只覺得冷清。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入睡了,亦睡得很淺。

陸錚悄無聲息進屋,昏暗的月色下,依稀能瞧見榻上側臥著的女子,她柔白的臉頰貼著枕,細長的十指揪著被褥,仿佛睡得不大沉,又仿佛不安的模樣,纖長睫毛時不時顫動。

他的目光順著,劃到她的閉著的雙眼上,依稀看見眼角些許的濕潤,陸錚心中一愣,上前幾步,伸手去摸枕面,倒是沒像他猜測的那樣,入手一片濕漉漉。

下意識松了口氣,沒哭便好……

正要收回手,黑暗裏卻傳來一句輕輕的“夫君……”

陸錚不自在收回手,“嗯”了句。

知知起身,將亂了的發整理好,仰著臉望著黑暗中的男人,“夫君用過晚膳了麽?我還以為你今日不回來了,便沒等你。”

陸錚道,“用過了。”

知知頷首,將被褥略收拾了下,道,“夫君歇在這裏麽?”頓了頓,極小聲的道,“還是夫君還在生我的氣,要去別處歇,那我叫青娘騰間屋子出來……”

雖沒點燭,但他能聽得出,她的語氣帶著絲小心翼翼,仿佛怕他又像下午時那樣動怒。陸錚的心裏一緊,沉聲道,“就歇在這裏,我沒生你的氣。”

知知搖搖頭,神情溫然,“夫君生氣也應當的,夫君自有夫君的打算,我不該多嘴……”

陸錚是極受不了她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的樣子的,從前兩人剛成親時,他一度覺得知知這樣乖順的性子很好,等愛她至深後,便曉得,她有這樣的性子,俱是在那郡丞府中養出來的。

他寧肯她同自己鬧,同自己吵,也不願見她委曲求全。

陸錚微微閉了閉目,道,“今日是我阿父和阿兄的忌日。鐘厲謀權,我不會在意,爭權奪勢,各憑本事,贏了輸了,我都賭得起。但他偏偏最不該將爭權奪利之事,牽扯至你的身上。外人勸我寬厚,留鐘厲一命,焉知我心中之恨!”

“他如有本事,從我手中奪了兗州,我大不了從頭開始。但他倘若害了你,我將此生抱憾。鐘厲所為,實在觸及我的逆鱗,縱使誰來勸,我都不肯留他這禍患。”

“我留他一回,旁人便不覺得害我親人,是件什麽幹不得的事,日後便有人敢效仿,我此番非要殺一儆百,徹底絕了所有人的念頭。”

他前半身孤苦,父兄皆亡,從前被他護著的,只有寡母和寡嫂,但那是責任。後來又多了知知,是他此生摯愛,無論那些人將手伸到誰身上,他都無法容忍。

所以,白日裏知知來勸他時,他怕知知聽了,心中畏懼他,只能出言趕她走。但人走了,他又心不在焉,在衙署枯坐了許久,幹什麽都沒心思。

知知不曉得他竟是這樣的想法,想到今日還是陸錚父兄忌日,更曉得他心頭之疼,不由得心疼這時時都強硬的男人,伸手握住他垂放在膝上的手,低低喚他,“夫君……”

陸錚今日開了口,倒不覺得繼續往下說有多難,索性便繼續道,“年少時,父兄之死,乃我此生憾事,我曾立志要替父兄報仇,然他們是死於戰場的,我無人可怨,性子一度偏執。是祖母開導我,我雖放下了,但絕不想再經歷一樣的事。”

“我不願等出了事,再來滿腔仇恨,無處發泄,我寧肯將事情做絕了,以絕後患!旁人說我暴虐也好,嗜血也罷,我不在乎!”

“夫君,我知道了。”知知微微靠前,將臉貼於他的胸口,隔著薄薄的常服,依舊能感覺到他胸腔之中的那種怒火,以及提及父兄時,那種無能為力的悲憤。

從他口中,知知聽得出,年少時的陸錚,定然過得不好,陰郁的少年,喪父喪兄,寡母怨恨。她很心疼他,恨不能回到那時候,跑出郡丞府,去衛所找那陰郁偏執的少年,去陪著他……

陸錚說完了,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他其實是很要強的性子,要他服軟,比登天還難,更別提將心中此等隱秘之事告知旁人,年少的偏執、為父兄報仇的無能為力,俱是他不願提起的隱秘心事。然在知知面前時,他卻很輕易的便說出了口,宣泄過後,情緒意外的平靜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