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奶狗(第2/3頁)

肖潼第一次說起這些:“我丈夫死後,我慌了很多年,一直到來考試的時候,我甚至都在想,我一個婦人真能為自己謀得一官半職麽?真的能以後在世上立足麽?說來……住進這兒之前,我一直覺得太孤單了。”

鈴眉讓她說的,短眉毛似乎跟要哭似的抽動起來,又笑了:“誰不是呢。我可是家鄉裏出了名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又耍刀,又殺豬,長得還不好看。我爹娘都勸我不要再修煉了,這次來鄉試,都是我一氣之下跑出來的。”

楊椿樓抿了一口甜酒,吐了吐舌頭:“我要是不說的慘點,是不是對不起這局面了。但其實,我過的還挺好的呢。”

肖潼挑眉看她:“你不是父母雙亡寄養在堂叔家麽?我們都煽情的時候,你倒是不提了。”

楊椿樓心裏有點高傲,自然也愛面子,驚道:“肖姐姐怎麽會知道!”

肖潼:“還不是聽見你那碎嘴丫鬟聊天了。”

楊椿樓笑了笑:“是,我父母去了啊,可他們都希望我活下來,都希望我活的好好的。所以我就是幸福的。我、我必須幸福呀!肖姐姐,咱們是都挺孤單的,但咱們也過的都不錯嘛!”

俞星城也端起了酒杯,仰臉笑起來。

其他三人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笑。

面容在燈籠的紅光下柔軟而動人,眼底光華流動,俞星城眯著眼睛露出滿足的笑:“中舉不過是揚帆啟程而已,日後自然有別樣生活等著我們,或許也不會再孤單了。今夜只是慶功,可不是散席。”

肖潼心潮也有幾分澎湃:“是,只是慶功,可不是散席!”

鈴眉:“喝酒喝酒!”

四人正要低頭飲酒,一陣風吹來,院中樹葉擺動,酒杯中竟落入點點花瓣。仰頭來,花落繽紛如雨,香氣撲鼻,吹得滿院如金光落雪。

楊椿樓擡頭,呆呆道:“桂花開了!”

鄉試發榜往往正值桂花開放,所以鄉試榜有一雅號,為“桂榜”。

開的真是好時候。

那滿樹桂花,在燈火與明月下,真堪稱是“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

隔院外頭,又有中榜的考生,帶著醉意與歡喜高聲合唱著慶功宴必備的《鹿鳴》,歌聲被風兒蕩來:“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她們四人相視一笑,擡手飲盡甜酒,任清風吹拂醉頰,坐在這一地桂香秋色中,也敲著杯盞合唱起來:“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 *

醉酒醒來,真是頭疼。

哪怕是甜酒,喝多了也像是腦仁被劈開似的。

俞星城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挺能喝,最後是她把三個醉醺醺的姑娘送回屋的。這裏頭就屬鈴眉一身肉最結實最沉,差點沒把她累個半死。

她起來梳洗後才喝了碗粥,就瞧見主管婆子過來叩門,表情惶恐:“俞大舉子在麽?外頭有貴人找您。”

俞星城覺得“貴人”這兩個字的稱呼有點熟悉。

提裙出了門,才瞧見外頭的路上,停了輛綴著纓子鈴鐺的馬車,輿軸轅衡上包金雕銀,寬大豪華且騷包。

穿著素色衣裙的女子從車上跳下,對她福身行禮:“俞姑娘,許久不見了。”

是末蘭。

末蘭依舊是冷著臉,應該不是對她有意見,而是對自家主子不滿:“王爺請您一道吃吃茶,瞧瞧桂花。”

俞星城覺得自個兒也沒有拒絕的余地,只好道謝後扶著她的手上車了。

車內有蒙紗障子做隔斷,小燕王坐在隔斷裏的內間,車窗對街開著,車內陽光明媚,車窗只搭了一層薄薄的緙紗阻隔外頭的視線。

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與針織的軟墊,他穿著翹頭的靴子與暗紅色闊袖蟒袍,一頭小辮散開搭在肩上,像是去參加了什麽重要會面後沒來得及換衣服。

車內沒有坐具,他就坐在地毯上斜靠著花裏胡哨的軟墊,手中是裝著茶的銀杯,對她笑道:“俞姐姐!快來嘗嘗這新紅茶——”

他本來就有些色目人血統,坐在這波斯地毯之中,更像是個中東王子。

小燕王似乎看出她所想,笑道:“這些都是奧斯曼國塞利姆三世王送的。前些年,奧斯曼人與沙俄國打仗,想要求我大明北上協助,送了許多地毯、織物。舅舅不喜歡,就送給了我。”

俞星城從小在家中,對國際政局很不了解,她聽到“奧斯曼國”和“沙俄國”這樣的稱呼,愣了愣。

莫不是歷史上俄土之間的克裏米亞戰爭。

大明朝竟然還參與進了克裏米亞戰爭中?

俞星城跪坐在地毯上,倒也不客氣的拿起了托盤上的另一個銀杯,啜飲了一口紅茶。

小燕王滿嘴抹蜜:“俞姐姐這氣定神閑的樣子,讓小王真舒心。就瞧著俞姐姐這菩薩似的面相,小王覺得自個兒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都能被您這菩薩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