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鯨鵬(第3/4頁)

她膝頭有個小漆盤,漆盤裏放著掀蓋頭用的喜秤。

俞星城倒不覺得坐著無聊,家裏說她是和尚投胎,她卻只是坐得住。

正想著,腳步聲進來了。

外頭靜如死寂,仿佛家裏就沒有什麽會說話會喘氣的下人,腳步聲就變得格外顯眼。

她坐著,蓋頭下只能看見自己的膝蓋,也瞧不見對方的鞋,她擡手把喜秤遞給對方,卻沒想到那人一擡手,直接扯掉了她的蓋頭。

俞星城擡頭看過去。

沒人?

“看什麽呢!”囂張不耐的聲音響起來:“我就問你!看什麽呢!”

俞星城連忙低頭。

一個看模樣不過九歲上下的男孩,頭上簪著個箭矢頭,穿著身黑雲鑲邊的紅裳,皮靴黑褲,腰上掛著一大堆丁零當啷的錦囊短刀小葫蘆,像是個貪玩的小兒。

只是眉眼生的太淩厲得意,恨不得眼梢都翹上天去,瞳仁黑中透著點隱隱金光,嘴唇勾起來仿佛下一秒說話就能氣死爹娘。

小孩兒露出一口尖牙,陡然笑了起來:“俞星城。沒想到吧。我不但能找到你,還能讓你為我做妾!是妾!哈哈哈哈哈哈!”

俞星城:“……?”

這就是那娶了她的溫家少爺?

沒人跟她說,她是要來上門當童養媳的。

俞星城就望著小孩兒,不明所以。

小孩兒怒道:“爾如今還敢這樣與我對視!少現出你那張悲憫眾人的臉來,我可知道你是什麽樣的天下第一爛人!將我靈核與滔天杖還回來,我便不將你這混沌肉身藏識處,告知怯昧小兒。”

俞星城搖頭:“我不懂你說些什麽。”

小孩兒對她的狡辯勃然大怒:“吾去翻過怯昧小兒的東西,不在他那裏,便是你還拿著,留了後手!我知你想早日翻盤,殺了那怯昧小兒!可如今你拿捏不了我!我恨你也不是這一日兩日,你既虎落平陽,也別怪吾等都要從你身上討回帳來!”

俞星城覺出來不對勁。且不論她怎麽做了童養媳,顯然這小孩還把她當成了旁人。

她總覺得這孩子看起來太邪性,不像是那個傳言中的溫家,更不像個少爺。

便試探性問道:“你不是溫家人麽?”

小孩兒狂笑起來,仿若她裝傻裝的不高明。

看俞星城神情認真,他又陡然收住笑,冒著金光的瞳仁幾乎要裂出一道細窄的金縫來,他繼續自說自話道:“我不管你現在到底慘不慘。只是要你把我的東西還回來,若是我把你如今的位置告訴怯昧小兒,你怕是再被挫骨揚灰一遍的下場。”

俞星城心道:您能不能聽聽我的話,別一味地雞同鴨講啊。

她還想耐著性子再問。

小孩猛地一擡手,俞星城只覺得自己雙膝一軟,朝前撲倒著跪過去,脖頸送到了他手裏。

小孩兒的手並不大,卻指甲寸寸暴漲,指尖猶如覆蓋著黑鱗一般,看起來不像是人手,反倒是獸爪。

俞星城懵了片刻。她感受到了這小孩兒想拽著她把她提溜起來的氣勢。

但奈何個子太矮,她跪在地上,弓著腰才能把脖子送到小孩手上,姿勢顯得像在賣萌。

她有點想笑了。

這點笑意才浮到眼底,她敢打包票自己都沒笑出任何弧度。

卻讓小孩看出來了。

他就是個矮炮仗,芝麻大的引線,當場就炸,手上猛然一收,幾乎是眉毛要竄起來,厲聲道:“俞星城你還敢恥笑我!是不是又要說老子矮!你莫不要以為我真的殺不了你!”

俞星城還沒解釋,就被脖子上的黑色獸爪抓的幾乎窒息,她甚至都聽到自己頸骨碎裂似的聲音,頭皮疼的發跳,一瞬間簡直像是腦袋被人當了鑼鼓似的,更是五臟六腑莫名也像是針紮般劇痛,如同吞了千萬根針下去。

俞星城渾身冷汗如雨,她十幾年生活在宅院裏,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滅頂的苦痛,張口甚至都發不出慘叫,只感覺有溫熱腥甜的血從齒間溢出來。

怪不得……爹娘和兄弟姊妹要那麽拼命的修習,難道外頭都是這樣仗著能耐殺人的怪物?!

小孩兒還是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像是殘忍切割螞蟻的試驗,觀察她身上的變化。

俞星城覺得自己委屈瘋了。

穿越後數年寒窗苦,只為將她賣個好價。

這小屁孩買她做妾,斷她前程,還要這樣折磨。

她知道個鳥的什麽靈核!

她就知道自己院子裏一口井,八盆花,三千書卷和一個她!

俞星城忽然覺得自己眼底仿若亮起金光來,她分不清這金光是自己的變化還是這小孩兒的把戲。

身上的痛如骨肉寸寸撕裂,仿若是有細細光芒正從她血肉毛孔之間亮出來,血從身上各處溢出來。

金光從她體內大亮,映的她血肉畢見,俞星城覺得自己像個鄉村燈會上亮燈的紙紮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