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5(第3/4頁)

在飛機緩慢降低的過程中,開始劇烈地顛簸和傾斜,仿佛浪巔上的小舟,左右不穩。機艙裏很靜,燈還全黑著。

周津塬也一直留意這邊的動靜,但趙想容久違地睡得很沉,即使飛機下降時鼓膜傳來的難受,也沒讓她醒來。

此睡非彼睡。趙想容在睡眠中還帶有一部分的意志,就好像陷入了一場夢中之夢,她既知道自己正在睡覺,也知道可以自由地用意志控制著夢境,想見到誰,就可以在夢境裏見到誰。她習慣性地讓自己夢到熟悉的場景,濕地的螞蟻,交錯的斷垣,鬼鬼祟祟又聰明蒼白的少女朋友。

然後,她開始略微猶豫,該不該召喚討厭的某人出現。

趙想容再氣喘籲籲地醒來時,機艙內已經亮起所有的頂燈。周津塬正坐在旁邊擁著她,飛機剛剛落地,正沿著跑道風馳地滑行。

他一直注視著她表情,伸出手按在她脈搏處:“心跳得怎麽那麽快,剛剛睡著了嗎?”

趙想容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她睜眼看著他清晰的眉眼,下意識地就說:“你來啦。”

周津塬一怔。隨後,他不動聲色地接話:“哦,那我是誰?”

趙想容渙著水霧蒙蒙卻依舊晶瑩的瞳仁,極輕地說:“是老公……是周津塬,我曾經給你寫過信……啊又來了,我真是吃不消,快點快點扶我坐起來!”

肚子裏的崽子顯然也休息夠了,開始像通了的高壓電般激情四射地踢她。

周津塬扶著她坐直,忍不住訓斥未出世的孩子:“別鬧!”

飛機還在地面滑行,速度顯然已經慢下來。而被這麽一鬧,趙想容也徹底地清醒。等崽子終於不折騰,她開始拿起自己的化妝包,無意瞥到窗外的停機坪有幾片未來得及融化的積雪。

“嗯,外面下雪了?”

周津塬心裏也想,如果下雪,此時此刻的急診又有得忙了。但聽她問,他還是潦草地望向窗外。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機艙外面是綢般的夜色。機艙內卻開著白晃晃的燈,如果不凝神,就只能先看到黝黑玻璃上模糊倒映著趙想容精致的側臉面孔。

周津塬的心微微下沉。

他記得,曾經在招生面試時告訴主任,無意拯救任何生命,然後卻成為醫生,他初次見面認錯趙想容,和她在一起是權宜之計,最後愛上她。而他願意想用全世界所擁有的東西去挽留她真心,才發現,和心愛的人刻意作對,個中滋味,一言難盡。

愛和古怪是同義詞。局外人淡淡說一句“無用”,根本不明白為什麽有人被控制得要死要活。而那股盛大腐爛後,她的名字到底是篆刻到心底。

趙想容合上精美浮雕的化妝鏡:“下飛機後,咱們在外面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去你們醫院。”

周津塬點頭:“你想去哪裏吃?”

趙想容噘噘紅唇:“懶得動腦子,選一個你想去的餐廳吧。”

周津塬也沒怎麽思考:“那就藍蛙。”

絕了,他為什麽總愛挑最難吃的西餐廳?趙想容聳聳肩,沒提出反對。她無非想找地方坐坐。一想到生產前都得憋在病房,生完後又要住月子會所,簡直悶到死。

她把自己懷孕的事瞞得極其嚴密,包括兩人的父母,都不知情她懷孕了。兩人回國也是靜悄悄地沒聲張。

“我身材那麽好,絕不打算告訴別人自己生過孩子。以後有人問,就說崽子是花錢代-孕的。我有個特別愛裝支持女權的前同事,他聽到這消息,估計得發一篇推文diss我。”她自己覺得好笑,樂不可支。

周津塬拿完兩人的手提行李,再回到趙想容座位裏,一掌托著她肚子,一指擡起她下巴,趙想容以為他要吻自己,習慣性地擡起頭,他忽而往她那長而濃的眼睫上吹了一口氣。

趙想容連忙眨動雙眼。

她再次一睜眼,他就冷冷又吹一下:“你眼睛上沾著東西。”

趙想容滿臉懵的被他吹了幾下,醒悟過來,他又在故意折磨人。

她一歪頭躲過看了眼旁邊的行李,提醒周津塬,忘記拿一個購物袋。那是他在機場裏買的覆盆子茶。

周津塬起身重新檢查行李倉,是否遺落其他物品,趙想容卻出聲叫住他:“嘿!”

周津塬一手撐著行李倉,聞聲低頭。

她卻沒說話,他看到她的神色變幻了幾次,隨後一咬唇。

他心念一動,柔聲問:“容容?”

趙想容仰頭靜靜地凝視著他。暫停片刻,她說:“問你一個問題。但是你呢,只準回答是,或者不是。”

周津塬挑眉:“哦,那你得挑一個難的問題問我。”

趙想容噗嗤笑了:“我偏要挑一個女的問……寶寶,是女孩對嗎?”

生活是腐朽大陸的風和日麗,愛意是緊鎖銅門的私家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