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十日之期

姬文景在刑場上的一場娶親,震驚了朝野民間,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無不唏噓感嘆,大贊一番他的膽魄與深情。

但畢竟叛國大罪非同小可,即便他手持免死金牌,特赦加身,這樣大的罪卻也不是一句“姬家人”就能打發過去的。

皇帝當日在刑場之中,眾目睽睽下,讓他“鉆了個空子”,挑釁了王權的威儀,心底也隱含怒氣,便提出了十日為期,若是十日之內,仍是無法證明趙家人的清白,不僅趙家滿門問罪,姬文景也難逃一劫。

“你可知,獻帝所賜的這塊免死金牌,是用來福佑姬家子孫後代,保姬氏一族長寧的,不是讓你用來胡作非為,有恃無恐,替逆黨脫罪的!你今日之行徑膽大包天,荒謬絕倫,簡直是辜負了獻帝的一番良苦用心!”

“朕今日可以答應不殺趙家人,給你十天的時間,但這份特赦不是這麽好求的,倘若十日後,這叛國之罪依舊無法洗脫,你仍是不能證明趙家的清白,不僅他們要上這斷頭台,你也要一同陪他們上路,你敢嗎?!”

梁帝的厲聲響徹長空,滿場臉色皆變,趙清禾更是陡然抓住了姬文景一只手,滿眼淚光地就想搖頭,卻被姬文景輕輕拍了拍,飽含安撫之意。

他目視梁帝,一身喜袍隨風飛揚,俊美的面容宛若天神,一字一句道:“他們如今都是我姬家之人,陛下還要多此一問嗎?”

“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碧落黃泉,姬文景無所畏懼。”

好一句“無所畏懼”,書院上下震驚不已,孫左揚更是熱淚盈眶,身子劇顫著無法自持。唯獨他旁邊的付遠之,一動不動,面無神情,卻又似受到了極大的觸動,長睫微顫間,不知在想些什麽。

十日之期這便開啟,每一天都無比寶貴,大家像跟閻羅王搶人般,一刻也不敢停歇。

趙府一大家子都被暫時安置在了姬侯府,書院不少人都過來幫忙照料,葉陽公主私下也來過一趟,帶來駱秋遲與聞人雋調查的最新進展。

就在這樣焦灼的等待中,西夏那位宮廷神醫先來到了盛都,人才在驛館安頓下來,一口茶都還未喝,便已被葉陽公主火急火燎地接去了史副將那,馬不停蹄地進行診治。

當治到第三天時,駱秋遲與聞人雋終於回來了,姬文景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刻跟著他們進了宮,一起去面見聖上。

從清晨一直到了傍晚,趙清禾忐忑不安地等在宮外,好不容易等出了他們幾人,各自面上神情卻都復雜萬分,一時竟看不出結果好壞。

趙清禾不由慌了:“怎麽樣,怎麽樣?陛下相信了那些證據嗎?趙家能夠脫罪嗎?”

駱秋遲凝視著她,許久,才意味不明地嘆了聲:“一半一半。”

“什麽,什麽是一半一半?”趙清禾愣住了。

駱秋遲眉心緊皺,語氣沉沉道:“陛下信了證據,可那證據,只能抓到一些明面上的小蝦小魚,還不足以令趙家徹底脫罪,更不足以……扳倒那個背後的人。”

他們在破軍樓一眾高手的相助下,千辛萬苦,的確揪出了好幾個奸細,證實了趙桓安的許多“罪行”,實際上是被人陷害的,真正泄露軍情的另有其人。

他算是被推出來的一個“替罪羊”,白白擔了許多叛國大罪,讓梁帝集中了全部火力在他身上,掩護了那些真正的奸細。

但趙桓安本身確實也有問題,他畢竟奉史副將之命,在那跋月寒身邊臥底,總會有些往來牽扯,那些證據又是不假的。

所以,要完全摘清他與跋月寒的關系,只能靠一個人,那就是——

至今還昏迷不醒的史副將。

“現在最關鍵是等史副將醒來,親自證實趙桓安的臥底身份,直到那個時候,趙家才算真正的脫罪,才可安然無恙。”

“只是可惜,這回到底讓背後的那只老狐狸逃了,他老謀深算,那幾個屬下也忠心耿耿,死到臨頭都不願將主子供出來,那老狐狸指天發誓,說自己忠君愛國,絕不可能做出與外族勾結之事,簡直令人齒冷又可笑。”

“這次到底遺憾沒能扳倒他,叫他撇得幹幹凈凈,未受一絲牽連……但陛下心中定然有數,他與六王爺之間那層臉皮也算是撕破了,這皇城裏的風,怕是要不安寧了。”

晚霞落在幾人身上,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一時間,風掠衣袂,天地寂寂,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淒寒蕭瑟。

姬文景握住了趙清禾冰冷的手,將她攬進懷中,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對她一字一句地溫柔道:

“你放心,史副將一定能醒過來,趙家一定能脫罪,就算老天不仁,真到了……最壞的那一日,也有我陪著你,黃泉路上,總不會讓你孤單。”

離十日之期所剩無幾時,那位西夏神醫總算從史副將的房中出來了,他這幾天沒日沒夜地診治著,令史副將的病情有了很大的轉變,躺在床上不再像一具“死屍”一樣,毫無知覺了,至少身體會有微妙的反應與動作,偶爾嘴中還能含糊地冒出幾個字。但整個人依然不算完全清醒過來,還是處於一種昏迷的狀態,仍是無法替趙桓安證實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