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剿匪大計

盛都,丞相府。

一輪明月高懸夜空,月下獨坐的人清雅俊逸,凝視著院中樹影出神,正是付遠之。

他修長的手指挑起一根黑色的絲帶,緩緩將雙眼纏上,深吸口氣,拂袖起身,開始在院中一步步走了起來。

“三百六十七、三百六十八、三百六十九……”

一邊走著,嘴裏一邊念念有詞著,腦中仿佛情景再現,霎那間又回到了當日趕赴青州,那些匪徒蒙住他雙眼,帶他上山時的畫面。

他自幼便記性超群,對數字與方位極為敏感,走過一遍的路絕不會錯,有著過目不忘之能,雖然當日上那匪寨時,雙眼被蒙,但他心裏一直默默記下自己的步數與前行方向。

後來一回到盛都,他便開始繪制那上山的地形圖,只是事關重要,他不敢托大,每夜都在院中走上一遍,模擬當日情景,百般千般地確認後,才覺放心一些。

院裏樹影斑駁,天地靜謐,當那道身影數到“四百二十五”時,停下了腳步,他扭過頭,身子向左側稍微傾斜了些,腦中展開的圖形也隨之蜿蜒而去,夜風穿袖而過,他凝神一番後,又繼續開始緩緩踱步。

終於,在院中盡數走完了一遍後,付遠之摘下了黑色的絲帶,露出一雙沉靜秀致的眼睛。

石桌上擺著筆墨紙硯,他凝視著那展開的地圖,許久,又提筆在細微處多補了幾筆,才長長舒出一口氣。

這下,是真的大功告成了。

白皙俊秀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拿起那墨跡未幹的地圖,緩緩端詳著,眼底一抹精光閃過,“東夷山君麽,你的老穴可藏不住了,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動了我的人……”

此刻若有付府下人經過撞見,只怕會嚇上一跳,因為平日裏溫潤如玉的大公子,竟會在月下像變了個人似的,露出兇狠決絕的一面。

夜風拂過,付遠之長發飛揚,又提筆蘸墨,在另一張雪白信箋上,鄭重落下四個字——

平夷十誡。

匪,不是不可剿清,東夷山,不是不可蕩平,但須師出有名,壓過那“制衡”的說法。

當今聖上年輕文秀,最忌沖突,只求龍椅安穩,那就拋給他一根不安穩的“火藥引線”。

為此,付遠之做足了功課。

如果讓聖上知道,東夷山君統領十八座匪寨,勢力盤根錯節,不斷壯大,在當地頗得民心,甚至已經壓過了官府的威望,聖上會作何感想呢?

以毒攻毒,以悍治悍,固然不錯,但如果這“毒”已經大到侵蝕自身,這“悍”已經占州為王,危害早就遠遠勝過了那異族的威脅,所謂的“制衡”是否還要繼續呢?

想到此,付遠之勾唇一笑,耳邊似乎又回蕩起那個清婉的聲音,“世兄,我會等你的。”

他深吸口氣,不再遲疑,揮毫潑墨,筆走龍蛇,將當地見聞與親耳聽到的百姓之言,乃至那青州特有的“花神節”,都一條條陳述下來,直斥東夷山君勢力過大,若再默許縱容,不及時剿滅,將會成為割據一方的禍害……

下筆之間,還引史為鑒,字字直擊君王內心,一番陳情揮灑後,條理分明,言辭鑿鑿的“平夷十誡”也告成了。

月光將付遠之的身影拖得極長,他收好地形圖與那“平夷十誡”後,坐在石桌旁,拿起一枚印章,細細摩挲著。

這章子上刻著一個“趙”字,乃趙氏家主的象征,這趙氏家主不是別人,正是趙清禾的父親,平江首富,匯通銀號的當家人。

俗話說,兵馬不動,糧草先行。

自古以來剿匪都不是一件易事,需耗損極大的人力物力,若有個“大財主”願意出錢,承擔一切剿匪的費用,不需國庫動一分一毫,試問當今聖上焉能不動心?這勝算焉能不多幾分?

付遠之在心中計劃得很好,在趙清禾一回盛都時,就悄悄去了一趟趙府,言明來意,他知道趙清禾平日在書院裏默不作聲,只與聞人雋交好,但事關重大,他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沒料到趙清禾聽完激動不已,拼命點頭,一把揪住他衣袖,淚眼漣漣道:“只要能救出阿雋,無論花多少錢都不是問題,還請付師兄你一定要想辦法,把阿雋救出來……”

她那急切的模樣倒更甚過付遠之,叫付遠之都一愣,有些始料未及。

接下來的一切,便簡單而順理成章了,趙清禾的父親本就想結交權貴,付遠之又委婉表明,立下功勞後必得聖上接見,得了賞封後,屆時皇城親貴誰不會高看趙家一眼,不過出點錢,但能換來錢買不到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這樣一番遊說,趙清禾的父親自然心動不已,當下便笑逐顏開地拿出了貼身印章。

即便付遠之勸不動皇上,又或是勸動了,但剿匪失敗了,他趙府都沒什麽損失的,都是實打實出了糧草軍需,能攀得皇恩,博上一個好名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