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院裏藏了個美人書生

青州每年春天都有一場盛大的慶典,百姓們走上街頭,張燈結彩,往花車上拋灑柳條兒和甘露,俗稱花神節。

這是青州每年最熱鬧的時候,集市上人來人往,煙花漫天,東夷山君說聞人雋恰巧趕上了,決定帶她下山去看看,開心開心。

能下山簡直是聞人雋想都不敢想的事,眼淚立刻止住,牢門一開就想往外沖,卻被東夷山君一把撈住了。

“等等,你就打算這樣下山?至少先洗洗,換身衣裳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所謂的“地方”,又是聞人雋做夢也沒想到的。

竟然就在東夷山君那間屋裏,他伸手不知往床頭哪個地方一拍,那張大床就哢嚓一聲,從中間裂成了兩半,露出一條黑森森的暗道來。

聞人雋嘴巴都要合不攏了,合計著她睡了那麽多個夜晚,居然不知道床下還有條路?

踏下台階,走過長長的甬道,前方一點點透出光明,聞人雋的心也開始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她以為她會看到山外風光,看到鳥語花香,但當東夷山君扭動機關,打開最後一道石門時,春風迎面撲來,夕陽傾斜籠罩,她整個人衣袂飛揚,站在門口震住了——

像是瞬間墜夢,入目的是一方江南庭院,有假山有小橋有魚池,偌大空曠,紅墻青瓦,秀致雅麗,院裏還有一處葡萄架,下面紮了個秋千座,在風中微微晃蕩著,讓整個庭院都染上一層再溫柔不過的氣息。

東夷山君無視聞人雋的震驚,伸了個懶腰,徑直往主屋走去,“西邊第三間房有浴池,旁邊屋裏有衣裳,你自己去洗洗,收拾好了就來找我。”

直到一路走進院中,聞人雋還覺得一切太不真實了,這裏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梁,都太過清雅秀麗了,根本和青州這塊邊陲之地不搭邊,說是盛都城裏哪個文官名士的家宅都不為過,完全不能和東夷山君那把虎虎生威的大胡子聯系起來。

好不容易按捺下紛亂的思緒,聞人雋想起正事,卻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院裏就沒有女人的衣裳,她都找了好幾間屋子,才勉強翻出一套小一些,秀氣點的男裝,還是套書生服,當下卻也沒什麽可挑的了,她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後,一身神清氣爽,穿過長廊就去找東夷山君了。

一推開門,卻是嚇了一跳,屋裏一面一人高的銅鏡前,站了個白衣書生,正對鏡自整衣冠,聽到聞人雋進來的動靜也沒啥反應,任她大大方方地瞧。

聞人雋差點以為自己走錯地兒了,推開了竹岫書院的門,擡頭看到的人就是付遠之,不,眼前這人只怕比付遠之還多添幾分俊逸。

聖賢書讀多了,聞人雋對男人的相貌一向沒太多概念,但眼前這人無疑是非常非常好看的,好看到她竟一下詞窮,找不到能夠形容的話,只覺美玉無瑕,光風霽月,古往今來,各色青史留名的傳奇美男也不過如此吧。

等等,這裏為什麽會藏了個“美人書生”?

聞人雋長睫微顫,盯著銅鏡裏的人思忖,難怪會有書生衣服,風格也是別致秀麗的江南庭院……仿佛腦中靈光一閃,一切的一切都聯系起來了,她忽然就“開竅”了。

難道這是一場……秘而不宣的“金屋藏嬌”?

在東夷山這種不毛之地,設了暗道,大肆修建這樣一座江南庭院,就是為了眼前這個人?

想到這一層,聞人雋眼前不由浮現出大老虎“鐵漢柔情”的模樣,她心中一寒,趕緊抖了抖雞皮疙瘩。

屋裏的熏香也變得微妙起來,她不知帶著何種心情走到那道白影前,半天才遲疑開口。

“你,你也是被抓來的嗎?是東夷山君……強迫你的嗎?”

那些“男寵”、“禁臠”類的字眼她實在說不出口,但她肯定這“美人書生”聽懂了,因為他身子明顯一顫,回頭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聞人雋立刻就慌了,唯恐玷汙了眼前這人,“我,我沒有歧視你的意思,你別誤會,我,我也是被抓來的,我住的還沒你好呢,我只是沒想到……他還好這口,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她慌亂擺手著,頗有越描越黑之感,不知為什麽,在這人面前,她總有些自慚形穢,就像天上的皎皎清月,多看一眼都怕弄臟了似的,難怪山老虎大費周章也要把這麽個“美人”藏起來了。

正語無倫次解釋著,那白衣書生終於忍不住了,理了理領口,幽幽地看著聞人雋,冷不丁來了一句。

“小猴子,你腦袋裏成天裝的都是些什麽齷齪東西呢?”

聞人雋的聲音戛然而止,瞳孔驟然擴大,像天邊劃過一道閃電,把她腦袋轟的一下劈傻了。

不知過了多久,屋裏猛地響起一聲尖叫,那叫聲直沖雲霄,在庭院的上方久久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