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燒宮學玉牌

對於聽從匪徒之言,乖乖上山贖人,孫左揚始終覺得很屈辱,他年少氣盛,想不通為何要忍氣吞聲,任由一個小小匪寨擺布。

“折騰那麽多名堂做什麽,何不一舉攻下東夷山,把妹妹她們全部一起救出來?”

這話才一說出口,老謀深算的兵部尚書便搖了搖頭,望著血氣方剛的兒子嘆了一聲:“左揚,你還是太年輕了。”

他抿了口茶,放下杯盞,直視愛兒不解的目光,徐徐開口:“青州那塊地方,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那兒,與狄族接壤。”

青州乃大梁邊陲之地,匪患問題由來已久,勢力盤根錯節,百年來朝廷從來沒有真正地剿清過。

一是山匪猖獗,剿不清。

二是,也不可剿清。

第一個下點狠功夫還是能夠治的,但第二個,才是關鍵所在。

青州是大梁與狄族臨界交匯的地方,那狄族人狼堆裏長大,兇悍無比,不時進城擾民,燒殺搶掠,給當地百姓帶來無盡苦痛,青州官府也是束手無策。

而狄族人又向來嗜血善戰,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願惹上這匹瘋狼,更別說當今大梁的那位年輕聖上,好文不好武,能不打仗就盡量不打仗,所以他用了古往今來帝王最常用的一招——

制衡。

也可以換句話來說,治惡狼還需用猛虎,以毒攻毒,以悍治悍。

青州官府不敢與狄族人硬碰硬,但東夷山那些大小匪寨就不一樣了。

總共只有一塊糕點,卻被狄族人生生分去了一半,他們豈能甘心,說到兇悍,他們不是狼,卻比狼還要兇!

某種意義上來說,東夷山本地的匪徒牽制了外來的狄族人,使青州暫時維持在一個平衡的狀態,不太好,也不算太壞,至少當今聖上暫時還不想讓這碗水動蕩,傾灑一地。

尤其是在十八座匪寨都歸順於那位傳說中的東夷山君後,這股勢力更加龐大與正規了,儼然成了對抗狄族人最好的一杆槍,當今聖上甚至是存了招安之心的。

“現在你明白了吧?除了力求保全你妹妹的名節外,這層意思才是更深的,有些東西能不碰就不碰,即使要碰也不該由你挑頭,你什麽都不要管了,暫且忍一忍,平平安安把人帶回來就行了。”

直到蒙上眼睛,被匪徒一路帶上山時,孫左揚腦袋裏都仍不停回蕩著父親的這番話。

他覺得很憋屈,即使道理全都明白,他也覺得從未有過的憋屈。

這股憋屈,在見到牢房裏瘦了一圈的妹妹與旁邊那道怯生生的身影時,達到了頂點。

巖洞極大,一牢之隔,牢裏的少女們熱淚盈眶地望著孫左揚,牢外的東夷山君則倚靠在座上,一派懶洋洋,不屑一顧,未將孫左揚放在眼中的架勢。

孫左揚心裏憋著一股火,強忍著等匪徒清點完贖金後,冷著臉問東夷山君:“我能帶人走了嗎?”

那把亂糟糟的大胡子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一雙明亮的桃花眼,笑地如貓戲老鼠般:“當然……不能了。”

孫左揚刹那被點燃:“你什麽意思?”

東夷山君卻避而不答,話鋒一轉:“話說孫公子,你在宮學裏哪一門學得最好?”

孫左揚捏緊拳頭,隱忍不發,許久才硬梆梆地道:“騎馬獵射,刀槍棍棒,什麽都成。”

“原來是個練家子呀,也難怪,不愧是兵部尚書家的公子。”

東夷山君拍拍手,“擡上來。”

幾個山匪立刻將一排兵器擡上前,刷刷刷亮在了孫左揚面前。

“你挑一個,同我比劃比劃,也讓我領教一下竹岫書院的風采。”

孫左揚這才注意到,原來偌大的巖洞裏,不僅有早就準備好的兵器架,後面還有各種書桌與筆墨紙硯,恐怕他說擅長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什麽的,那東夷山君也會立刻讓人把東西擡上來,同他“比劃比劃”。

這真是聞所未聞,不僅孫左揚愣了愣,牢房裏的少女們也都個個面面相覷,二丈摸不著頭腦了,唯獨孫夢吟一人握緊鐵牢欄杆,激動地高聲喊著:“大哥,你就和他比,讓他見識見識你的厲害,殺殺這臭賊人的威風!”

牢門口的瘦子猛拍幾下鐵欄:“閉嘴,臭娘們,待會兒就看你大哥怎麽哭著求饒吧!”

場中,孫左揚已挑起了一杠銀槍,目光在孫夢吟身上轉了一圈,又不易察覺地落在了她身後一道瘦弱的倩影上。

他胸中漸漸有熱血翻湧,收回萬千心緒,冷冷看向東夷山君。

“我來之前有人說過,你們是一杆不能碰的槍,告誡我不要多事,但既然是山君你主動提出,那我便少不得要來破一破了,請!”

隨著這一聲喝下,東夷山君也揚唇一笑,起身輕巧地拎了一把長劍出來,與銀槍迎面對上,兩相爭鬥一觸即發。

孫左揚自小習武,這方面均是宮學甲等,幾乎無人能出其左右,在他應下挑戰的那一刻時,他還以為是上天聽見了他的心聲,特意給他一次機會,讓他狠狠出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