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皇帝特地賜顧磐磐銅人,嶽姑姑自是轉頭就稟告了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一琢磨,冷笑片刻,朝著嶽嵐道:“你說說,皇帝這是想做什麽?”

想引誘顧磐磐,讓她為他所用,在魏王身邊使壞?

嶽姑姑便道:“皇上的心思,奴婢也說不好,只是奴婢瞧著,皇上若有心加害魏王殿下,倒不必將其帶回娘娘身邊。”

太皇太後其實也清楚,皇帝真要是惡毒,暗裏把魏王身體弄個小殘缺,再帶回宮裏,既能彰顯他的仁厚,又能讓魏王與皇位絕緣,就夠她痛苦的。

但她始終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分明應是隋祐恒的帝位,卻被隋祉玉奪走。

因此,她會盡一切可能挽回。

不過,她從沒有打算讓顧磐磐對皇帝使美人計。

無論太皇太後多不喜隋祉玉,卻是很清楚,那人是個生來禍害小姑娘的。他就算什麽也不做,只憑他的那一張臉,也有的是傻子飛蛾撲火。

她若是讓顧磐磐去誘惑隋祉玉,只怕陷進去的會是顧磐磐。

太皇太後便說:“行了,明日上巳節,哀家得早些歇息。”

嶽姑姑答了是退下。

而顧磐磐得了銅人,愛不釋手,掌著燈一直琢磨到半夜。

因而第二天清早,她實在是困倦,被芡實催了好一陣,才睡眼惺忪從錦被堆裏坐起來。

她這樣一動,便覺得小腿被硬物硌得慌,耷著眉眼,將手伸進被子摸索片刻,拽出個銅人來。

這冰冷冷的銅人,在被子裏捂太久,都成了溫熱的。

顧磐磐一愣,猛然想起昨夜的夢。

她夢見錦袍的金絲熠熠,她在解著不知是誰的玉帶,總之是個高大修偉的男人,他的袍服太過繁復,始終解不開,似乎嫌她笨手笨腳,那人擡手將她的手一擋,自己慢慢地除下了束縛。

“連服侍朕更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她聽到那個人說。

原來,是皇上!

是她得了銅人,去向皇帝謝恩,連帶著感謝初入宮時他給的賞賜。

正巧趕上皇上要更衣,就使喚她,讓她過去侍奉,誰知她無從下手。

然後,她看到了皇帝的眼睛。還是那雙長睫低覆,光華深秀的眼睛,卻是蹙著眉,仿佛有幾分不耐。

皇帝自己都把外裳脫了,卻不滿意,讓她繼續練習為他更衣,幫他脫了穿,穿了又脫,好會折磨人。

顧磐磐腦子裏有細細的嗡聲,她這是……做的什麽怪夢。

不知是否因她昨日觸碰了皇帝的龍袍,又看了那等身銅人,總之,昨晚似被魘了,夢得亂七八糟。

顧磐磐趕緊讓芡實給自己打盆涼水來,清醒了些。她原本還想著,要去給皇帝謝恩,可這個夢,讓她暫時不打算去見皇帝了。

——

隔日是三月三,上巳節。

在大允,當日須得去往水濱祓禊,蕩滌塵垢,洗去不祥之氣,方能帶來吉運。

宮裏是最信氣數與時運,自是要在水邊舉行祭禮。

太液湖旁,宮人已備下祭祀所用的一應事宜,寶桌上除香爐還放著弓,要由皇帝開黑木弓,射下蘭草,才算是吉兆。

宮裏原就是個陰盛陽衰的地方,女人們早就圍了兩重,輩分最高的是太皇太後,中間的輩分有太後、貴太妃,然後才是當今皇帝新封的幾位妃嬪。

在場唯二的兩個男人,皇帝和魏王,都沒有什麽表情。

皇帝來到一群女人中間,面色冷淡,站在一旁,只是等著時辰,來履行個流程。

隋祐恒則是因為顧磐磐出宮又不帶他,很是不樂,他便拉著隋祉玉,說:“皇帝哥哥,磐磐都出宮打馬球了,我也好想出去,給她鼓勁。你去跟皇祖母說,讓我出宮玩兒,好不好?”

隋祉玉低頭看看隋祐恒,沒說話。

隋祐恒就懂了,沒戲。他更郁悶了。

皇帝身穿黑色祭服,在一群桃紅柳綠之中,修挺玉立,極是打眼。

等到了吉時,隋祉玉便接過內侍呈來的弓,修長的手拉開弓弦,未看他如何瞄準心,已見寒光一閃,只聞風聲中有輕輕的蜂鳴,那懸吊在遠樹柳梢上的蘭草已穩穩當當落入吉盆裏。

上巳的祓禊是習俗,並非法定,因此很是簡單,僅是圖個好兆頭而已,這就算禮成。

皇帝射蘭之後,妃嬪們則是開始欣賞教坊司精心準備的歌舞,在湖邊宴飲。

——

宮裏有宮裏的過法,宮外也有宮外的過法。

宮外的上巳節,可就不止是滌惡穢、迎吉祥,更是少男少女們表達愛慕的日子。

青鸞書院今日有活動,顧磐磐早就向太皇太後說明,要來參加青鸞書院在漓河邊的賽事。

最初,這青鸞書院,是太祖未登頂之前,為敬憲皇後所建的書閣。

敬憲皇後眼界寬博,涉獵頗廣,書閣裏收集了各類藏書,不乏珍本孤本,後來,敬憲皇後索性將教習過自己的幾位老師供養在書閣,還讓其母家的姑娘們在內學習。再之後,書閣的規模擴大,建成書院,京中貴女有聰敏資質佳的,也有機會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