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鶴煙福地(二)(第2/3頁)

跟著你走我總覺得會掉進陷阱還不自知。

“哪有的事,我只是比較膽小而已。”

“既然知道自己膽小,方才不該在外面等著嗎?”薛瓊樓揮袖掃去瘴氣,白袖如雪亮的刀光劈斬濃霧,“說不定這瘴氣裏面會跳出什麽怪物,我可能來不及救你。”

白梨寸步不離,“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最危險的地方?”他笑著回眸:“你是指這山洞?”

“不然呢?”她圓潤的眼眨了眨。

薛瓊樓沒有接話,刀光停了下來,指尖彈出一粒白子,拉出一道炫亮的光,如流星破開夜幕,飛到半空時輕輕裂開,瘴氣一掃而空,露出兩側苔痕密布的逼仄墻面。

“到了。”他四下掃視一圈,“出口應該就在這裏。”

綠油油的苔痕遮蔽了整片洞壁,根本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白梨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薛瓊樓,他抱著手立在一旁,也望了過來,不知何時隱去唇角的笑,面色冷淡。

他不笑的時候,原本描摹著月光的眉、流淌著星河的眼,都被一片冰凍住,像帶了刃一般的利。

一絲寒意爬上白梨脊背,“你看我做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很像我一個故人。”他語氣稍緩,像是順口一說,於是那片月光星河又朦朦朧朧地籠住他眉眼中的惻惻寒光。

白梨措手不及。

這種時候提這種私事,很明顯不是好事啊!

她幹澀地笑道:“是、是嗎?不瞞你說,你也長得很像我爺爺啊。”

“……”

“你不是急著要和姜道友匯合嗎?我們現在還是趕緊找出口,別的出去後再說行不行?”她扭頭想走,一道身影遽然欺近,擋住去路,自上而下籠罩著她。白衣蒙了一層陰翳,壓迫感兜頭籠下。

擋在面前的少年微微笑道:“不行。”

白梨脊背被迫貼上冰冷的墻面,追悔莫及:她就該待在外面的!兩個人的世界一點都不浪漫啊!這面墻看上去還這麽臟。

他和顏悅色:“這裏只有我們兩個,所以我只想說給你聽。”言下之意:你不聽也得聽。

謝謝我一點也不想!我怕知道太多被滅口!

白梨仰起頭:“你、你說吧,我聽著呢。”

薛瓊樓淡聲:“沒記錯的話,她好像叫白林。”

晴天霹靂。

白梨如履薄冰:“她、她怎麽了?”

“她握劍的姿勢,看著很滑稽,我從未見過。”

雪白絲緞的袖口微微一動,一柄巴掌大的小劍滑入手心,劍柄處刻著整齊精致的鱗紋。他以一個極別扭的、仿佛滿手抓毛筆的姿勢,將劍握在手裏。

“……正常人握劍,不該是這樣的嗎?”

劍在他指尖一轉,斜斜地指著地面,雪亮的劍刃映著洞穴頭頂幾根倒垂的鐘乳石,劍鋒輕鳴滌蕩出一片金戈玉石之氣,為他溫潤如玉的眉眼平添一抹崢嶸鋒芒。

薛瓊樓擡起眼,眸中幽邃:“然後我發現,白道友你,好像也是這樣握劍的。”

她什麽時候……臥槽?

白梨幡然醒悟。

那天在飛舟上,她碰了一下那柄小劍。

真的只是摸了一下下而已,這家夥是火眼金睛還是列文虎克,居然能聯想得這麽深遠?

“所以我這幾天一直有個猜想。”

一團琥珀色的暖光,揉碎了他眼底過於冰寒的萬仞霜雪,成了溫軟細膩的一汪水,流向四肢百骸,“白梨,你們兩個,該不會就是一個人吧?”

叮。

一滴晶瑩剔透的水,匯聚到鐘乳石尖端,在經過漫長的耳鬢廝磨後,終於脫離了玉石的懷抱,劃過一道透亮的線,地上開出一朵小花。

花瓣綻放的聲音,蓋過了呼吸。

花瓣凋謝後,靜若空谷。

“我很高興你還活著。”

薛瓊樓專注地凝視著她,明燦如星的黑眸,堆積著溫存的情意,濃密的長睫又卷又翹,一垂一掀之間,說不盡的撩人,“不過,你為什麽瞞了我這麽久呢?”

還問為什麽,剛見面就坑我,你沒有一點自知之明的嗎?!

白梨掐了自己一下,嘴硬道:“沒有啊,你認錯人了吧。我看到過好多不會握劍的人,握起劍來就像你剛剛那樣,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啊。”

薛瓊樓輕笑起來:“說謊的時候,眼睛不要看旁邊。”

白梨破罐破摔裝傻充愣:“那我該看哪啊?”

他眼裏星光閃爍,“看我。”

白梨:“……”

“你這個表情,是承認了嗎?”

白梨嗓子幹澀,一時說不出話。她整個人貼在洞壁上,兩束纖細的烏發貼在臉側,有一小綹兒微微翹起,像一把小鉤子在等願者上鉤。

“承認了嗎?嗯?”他又問了一遍。

沒有得到回應,像是默認了。

“其實呢,我剛剛說的,都是編的。”一縷冰原寒風卷走他眉宇間盡數溫柔,殘存的笑意帶上一分惡劣的譏諷:“那晚夜色太黑,我連臉都記不清,怎麽可能記得住一個人握劍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