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掩月坊(八)(第2/3頁)

薛瓊樓眨了眨眼,好似真的只是在跟她探討情節,和顏悅色:“道友說,那酒鬼該不該死?”

白梨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她就笨得無可救藥了。

他在試探她裝暈還是真暈。

白梨思索了一下,問:“這三人是熟人嗎?”

薛瓊樓點點頭,眼神揶揄:“和妻子偷情的,是那酒鬼的好友。”

“嗐,這樣就更簡單了。”白梨一拍桌案:“不知道薛道友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一個人,有了喜歡的人,是一份喜悅,有了一生的摯友,又是另一份喜悅,兩份喜悅相互重疊,就變成了雙重的喜悅,這雙重的喜悅還能帶來更多更多的喜悅。”

薛瓊樓一怔,目光有些扭曲:“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個酒鬼應該跳出去,愉快地加入他們!”

薛瓊樓:“……”

“不瞞你說,我家鄉那邊也有類似這樣的奇談故事,不過斷案的不是縣太爺,是一個只有七歲的小孩,如果是在那個世界,那個酒鬼只要吞下一粒能夠縮小身體的藥丸,再往那兩人頸後射兩箭,把他們迷暈了,他就能溜之大吉啦!”

“……”

薛瓊樓微微睜大眼,看上去好像被帶偏了,以致於忘了原本提這事的目的是什麽。

白梨擰藥罐子的手一頓,烏木桌案襯著玉骨冰肌,薄如絲光,這片瑩白曇花一現,很快又縮回袖中,迎上他幽黑的眼眸:“薛道友,怎麽了?”

“沒什麽。”他這雙眼睛好像能說話,一下從風雨如晦,變成了星河萬裏:“方才的話你忘了吧,我不是那種喜歡摧蘭折玉的人。”

白梨嘀咕道:“你能不能說點人話?”別做陰陽人。

“你說什麽?”他笑著看過來。

白梨提高聲音:“我是說,我這也有個疑案,想跟你探討一下。”

薛瓊樓輕一點頭,漫不經心道:“願聞其詳。”

“一個獵人去森林打獵,最後只剩下兩支箭,看到一只猩猩,獵人的第一支箭被猩猩用左手接住了,第二支箭被猩猩用右手接住了,但是猩猩還是死了,為什麽?”

薛瓊樓捏住書頁的手頓了頓,眉頭緩緩收緊,目光盯著這頁不動了,過了約莫半盞茶功夫,他才擡起眼:“為什麽?”

白梨笑眯眯道:“因為猩猩太開心了啊。”

他黑眸裏還是凝著疑問。

“猩猩太開心就會小拳拳捶自己胸,然後它就自己插.死自己了。”

“……”

薛瓊樓微笑了一下,但笑意並未蔓至眼底:“白道友似乎很無聊?”

“是啊,我無聊死了,我被人敲了一下,現在還頭疼呢。”白梨裝模作樣地揉了揉一寸傷口都沒有的額頭:“薛道友,你能不能把書借給我,給我打發時間?”

薛瓊樓一怔,明顯沒想到她會突然提這要求,古怪地看著她:“我還沒看完。”

“沒關系,我替你看,我還會幫你把兇手標出來。”

“……”

薛瓊樓將話本合上,“借你可以,不過你要是真把兇手標出來……”他眼裏星光漫天,笑起來唇紅齒白:“一共十五話十五種死法,你自己挑一種。”

一股寒意爬上白梨脊背,她打個哈哈:“開玩笑的啦,方才的話你忘了吧,我不是那種喜歡劇透的人。”

這是把他剛剛的話原封不動還回來了。

薛瓊樓自詡歷經世事,在家族中也能獨當一面,談不上洞悉人心,但窺探一二還綽綽有余,特別是那些毫無城府之人,在他面前便是白紙一張。

但是這個少女的一言一行,從方才起他連一個都沒猜對。

她看上去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宗弟子,眼眸明亮如空山新雨洗凈琉璃,衣領裏露出一段纖細的頸,猶如春芽尖上一點嫩白,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纖細的生氣。

鮮嫩得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還未歷經風霜摧殘。

薛瓊樓屈起指節,緊緊按著書頁,將話本推到她面前,還有點戀戀不舍的模樣:“借書不還……”

白梨沒想到隨口一說他還真給,總算是在他斑斑劣跡的良心中找到了一絲閃光點,立刻接過話:“天打雷劈!”

薛瓊樓沉默片刻:“我是說,要賠錢。”

“……噢。”白梨訕訕地給他發了張好人卡:“薛道友真是大方。”

他當然大方,之後和男女主同行的時候,但凡碰上錢財的事,他都慷慨解囊,毫無怨言。

廳堂內靈光一閃,多了兩道人影,滿堂或坐或躺、或聊天或靜養的弟子突然都站了起來,分成涇渭分明的三派,恭恭敬敬地齊齊行了個稽首禮。

“師父。”

“師叔。”

像一陣勁風吹過,麥苗齊刷刷歪了下去,蔚然壯觀。

姜別寒和綾煙煙也在眾人之列,一向嬉皮笑臉的夏軒也斂了神色,不敢隨意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