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小軟轎一路行的穩當,絲毫感覺不出顛簸,比坐馬車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待到宮門前時稍停了下,寧姝掀開帷簾向外看去。

絳紅宮墻高聳威嚴,多少女人在此被圈禁了青春一生,但對此刻的寧姝來說,這紅墻背後卻是安穩,至少比呆在寧府要好。

宮門口自然不是隨便能進的,侍衛親兵連著寧姝帶來的那一箱東西仔細檢查完畢之後,這才放行。只是他們也覺得納悶,太後召的姑娘怎麽搬了一箱子瓷器進宮?

青磚路上,老嬤嬤走在軟轎一旁,和藹說道:“姝兒姑娘,咱們先去娘娘那兒回話,姑娘帶來的東西他們自會妥善安置好的,讓桐枝丫頭跟著,姑娘放心便是。”

寧姝應了一聲。她稍猶豫了下,決定向曾經看過的古言小說裏學習。

她認真的從自己的私房錢裏掏出一小塊銀瓜子,想了想,一咬牙,掏出一塊大些的銀錠遞了過去。“嬤嬤一路辛勞。”

有點心疼。

寧府裏面給的月錢並不多,這塊大銀錠還是她準備去收可愛小瓷器們時用的,攢了好久呢。

那嬤嬤將銀錠推了回去:“姝兒姑娘可別這麽客氣,老奴為娘娘做事兒,這是應當的。”說完,她又怕寧姝多想,補充道:“姑娘福氣大,老奴能出宮接姑娘也沾了半分,這便夠了。”

這嬤嬤跟了太後多年,哪裏不知道太後如今掛心?倘若這位寧姑娘真入了皇上的眼,日後自然貴不可言,能早早在她面前露個臉掛個名便是最好的賞賜。人的際遇都是如此,誰起誰落,說不得準。就像當初沒人想到娘娘能成了太後一樣。

更何況……

嬤嬤心裏明鏡似的,單看方才寧府裏面的境況,這些銀子拿的不易攢的不易,是這位姑娘懂規矩才要給自己。

人人都說寧府嫡長女癡癡傻傻,可依她看卻不是如此。

“尚不知嬤嬤怎麽稱呼?”寧姝問道。

“奴才姓袁。”

兩人說話之間已到了太後的慈棹宮中,太後正等著袁嬤嬤回話,聽到稟報連忙讓人進來。

寧姝今日穿的衣裙自然不如壽宴那日嬌美,只是平日穿在府裏的。碎藍色不襯人,加上天氣轉寒,她這身子小時未好好養著,十分怕冷,穿的就更暖些。

寧姝皮膚瑩白,臉上還有點肉肉的,窄細的小絨毛領一圈,不覺臃腫,反倒襯的她十分可愛。

尋常這樣只會顯得姑娘稚氣未脫,可她笑起來下巴又是尖尖的,有些茶色的眼眸清澈地像是一捧小潭,多了幾分少女的姝麗。

這般模樣幹凈大氣,沒有半點艷俗,正是長輩最喜歡的長相。

“哎呀,又見面了。”青釉八角棱瓶立在桌上,同寧姝打了招呼。“長的更好看的姐姐。”

寧姝行著禮,擡頭的時候沖那青釉八角棱瓶快速的眨了下眼。

青釉八角棱瓶沉默片刻,突然一嗓子嚎了出來:“天哪!她好像能聽到我說話啊!有鬼啊!”

寧姝:……你一個瓷器就在說話,好意思這麽叫喚嗎?

“來,姝姝。”太後沖寧姝招了招手:“別怕。”

寧姝走過去,太後就拉了她的手,和藹可親說道:“當日見你便是喜歡的,模樣生的好,看著就有福氣。你那鹿角蜜膏方哀家使了,好用,也難為你這麽用心,還把配方和用法謄了一遍。”

寧姝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紅了,拿張小紙條寫這些東西塞盒子裏其實就是現代護膚品的套路嘛。她也是怕裏面有什麽太後用著過敏,到時候反而要出岔子。

太後見她竟害羞起來,抿嘴笑了,又說:“先皇唯有皇上一個兒子,連個公主都沒,後宮孤寂,沒什麽新鮮勁兒,待的人都倦了。若是你不嫌我這老太婆麻煩,便在宮裏陪我幾日,如何?”

“娘娘哪裏是老太婆?”寧姝連忙說道:“能陪娘娘是姝姝的福氣。”

這太後也太平易近人了,再一聯想寧老夫人,簡直高下立判。

寧姝脾氣直率,旁人對她好,她就對旁人也好。

太後今日可算是將她從寧柔的無理取鬧和寧老夫人的懷疑審視待價而沽中救出來的,且日後好些日子不用再面對這兩個人。再加上太後性情溫和,言辭之間像極了普通人家的慈祥長輩,寧姝一掃在寧府裏張牙舞爪時時提防的模樣,成了只柔順的小兔子。

兩人又說了半天,天色不早了,太後這才放她去了安排好的後側旁殿梳洗。

寧姝一走,太後便對袁嬤嬤說:“這寧姝比她那妹妹可好多了。那丫頭看著就福薄,瘦的風一吹就能刮走。你說說,這兩個姐妹站在那兒,怎麽會有人換了婚約?莫不是那寧柔脾性更好些?”

袁嬤嬤搖頭,嘆了口氣:“娘娘,可不是老奴我瞎說。今日我去寧府的時候,那可真是熱鬧。”她這便自己親眼所見寧家的事情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