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燁華橋外,各府的馬車都停的遠遠,待到宮人喚了才能近前。

寧府的馬車在一眾裏頗為出色,周遭兜了三圈玳瑁琉璃圓珠,車廂前後垂墜著青色絲絳,唯一的問題便是漆紅木梁有些斑駁,裝繕過好些次。

一望便是祖蔭深厚,但是這代沒什麽本事的模樣。

寧府馬車在燁華橋停好,寧柔還在柔情蜜意地目送蘇淵離去。

一府馬車停的時間久,難免會讓旁人多等些時候,如今又是秋夜寒涼,能來太後壽宴的又哪裏有普通人家?這便引得有些貴門女眷不悅。

但她們教養仍在,加上寧府攀著晉國公府這根高枝,清楚利害得失,便只在一旁稍候。只不時掃兩眼寧趙氏,心裏譏諷成親前就如此不成體統,再聯想到換婚約一事,心裏多少有些猜測。

偶爾有幾家想著要來攀些關系的,還會上前和寧趙氏客套兩句。

寧趙氏原本祖家就不是什麽貴門,若不是寧姝生母沒了自然也是輪不到她。寧老夫人看不上她,覺得她配不住自己兒子,便時常用寧姝生母於她難堪,如今甚至連寧府的府庫鑰匙都不曾交於寧趙氏。

一來二去,這就在寧趙氏心裏打下了個死結。

她自然沒法和一個已經沒了的人鬥,但卻可以借著欺負寧姝緩解心頭的憤懣。

以往還有些不方便,但自從她生了個兒子,這寧府裏哪兒還有她伸不到手的地方呢?寧柔和蘇淵的事情,自然也有她的一份“功勞”在裏面。

寧姝生母不是很好嗎?那就搶你給女兒許下的婚約,奪你給女兒留下的嫁妝!

如今寧趙氏算是如願以償,便又想叫寧姝來瞧瞧——只有她不痛快了,自己才是真的痛快。

可誰知寧趙氏帶著驕傲的神情一回頭,寧姝早已經沒影了。

寧姝早就上了馬車。她不想和寧趙氏寧柔摻合到一處去,再加上蘇淵,還不夠頭疼的。

端坐一夜實在是太累了,寧姝靠在車廂上揉著肩膀,壽宴期間她腿都麻了好幾次。宮裏看著哪哪都好,瓷器們可愛,飴糖好看好吃,果子酒獨有風味,唯一的問題就是累,好像誠心不讓你過日子舒爽了似的磋磨人。

寧柔又過了些時候才回到馬車上,她打小雖在寧府裏過得不錯,但在外面卻向來不是貴女們的中心。她自覺自己什麽都比寧姝好,但寧姝僅憑這婚約便總能將自己踩在腳下。如今她可算翻身感受眾星捧月,心情好極了,小可憐也不可憐了。

可當她看見寧姝,又覺得不那麽美妙了。她篤定寧姝定然不願割舍這般好事,還在盤算著如何才能與淵郎和好,否則今日淵郎為何要與她說那些?往日?什麽往日?

寧柔扁了下嘴,對著寧趙氏意有所指的說道:“娘親,你說萬一咱們府裏有人欺負女兒可怎麽辦?”

寧趙氏奇道:“如今咱們府裏沒人能欺負的了你,日後便更沒人能欺負了。”

寧柔瞥了一眼寧姝:“萬一呢,只怕有些人心裏不痛快。娘親,您還是快些去與晉國公夫人商議好成婚的日子吧,以免夜長夢多。淵郎那般好,萬一有些人惦記著可怎麽辦?”

寧趙氏這便知道寧柔是什麽意思了,她拉過寧柔的手笑道:“你這傻孩子,放心吧。再沒人能爬到你頭上去,除非……”

寧柔:“除非什麽?”

寧趙氏說笑話似的:“除非某些人進了宮裏,還得有命往上爬。不然怕是連你的面都見不著。你且記著,日後拉扯一把你弟弟,咱們才是一家人,至於旁的,都是外人。娘折騰這一輩子,可就是為了你和你弟弟。”

兩人說話聲音故意大了許多,特地想讓寧姝聽清楚,誰知隔墻有耳,車廂外面柳湛騎著馬正巧經過,母女兩個的聲音便飄進了他耳中。

柳湛這才恍然大悟似的,怪不得這寧姝和皇上有些關系,原是想要給繼母與繼妹些顏色看看才行此險招。

柳湛與蘇淵雖是打小相識,但向來不對付,兩府都是朝中新秀,之間也較著勁兒,若不是有個陳衿在中間常年打著馬虎眼,兩人怕早就打起來了。

柳湛可不是什麽一見鐘情的主兒,只因在壽宴上聽了蘇淵的那番話,他才故意去問寧姝名姓的,就是不想讓蘇淵舒坦。

如今聽了馬車裏這出話,只覺得蘇淵和寧柔真是天生一對,活該湊一起去了。

他回家便將這事兒告訴了自己母親,柳府夫人聯想到晉國公夫人今日未求下賜婚,心裏已經明白了一半兒,太後這是不滿意晉國公府這出換婚呢。

柳府夫人這便打起主意,若是自己去太後那兒求了兒子和這寧府嫡長女的賜婚呢?一來可得太後青眼,柳府自然在皇上那兒就高了一等;二來則是能將晉國公夫人好好氣上一氣。

寧姝回到自己院裏,將秘葵由袖子裏取出,又拿軟布小心擦拭,將這盞秘色瓷整理的幹幹凈凈,這才擱回多寶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