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暮晚搖在幽暗中與言尚呼吸輕纏, 她指腹摩挲著玉佩, 心中一時恍然又酸澀。

言尚第一次與她好時, 就給她看過這玉佩。他說這是他們家的定情玉佩, 祖傳玉佩。那時她避之唯恐不及, 總怕他非要認定她, 非要將玉佩送給她。

然那是言尚唯一一次給她看玉佩的機會。後來暮晚搖多少次後悔, 言尚都再沒有拿出來那玉佩。婚後,暮晚搖也有過糾結,想為什麽他不給她玉佩。

不是說是定情玉佩麽?不是傳家寶麽?為什麽不給她?

但後來暮晚搖又想, 也許是因為她和言尚不可能有子嗣, 這樣的玉佩給他們兩人也是浪費。既然這玉佩在二人手中無法傳下去, 說不定言尚將玉佩還給他父親,言父把玉佩給大郎或三郎了。

沒想到玉佩還在。

暮晚搖低頭,輕聲:“為什麽不把玉佩還回去?”

緊張戰時也許二人不該討論如此兒女情長的話題, 但既然動彈不了,操心其他事情也沒益處, 索性將問題問個清楚。

言尚莞爾,輕道:“要是還回去了,你多傷心。我們家的東西, 你就不想戴一戴麽?”

暮晚搖:“誰稀罕你們家的東西。”

言尚但笑不語。但也許他是痛得說不出話, 只是痛覺已經麻痹, 他頭陣陣發暈,精神開始疲憊,身體的狀態也許十分糟糕。

言尚煎熬之際, 察覺暮晚搖來握他的手。他怔了一下,聽她小聲嘀咕:“你是不是要靠說話來轉移注意力,來讓自己清醒?”

言尚靜了一下,本能想說沒有。

暮晚搖仰臉:“別瞞我。你忘了我說的麽?在我面前,你自在點兒,別那麽累。不要什麽事都一個人扛——言二哥哥,你有夫人,你有妻子,你有同伴。讓我與你一同分擔吧。”

言尚怔忡。

良久,他微笑啞聲:“好。”

幽幽暗處,動彈不得,暮晚搖艱難地伸手來摟抱他。她試了幾次,都無法將手插入他後背和石頭之間。但她摸到了黏稠的血跡,濃郁無比。

言尚大約自己不知道,他失了痛覺,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可是暮晚搖只是摸到的他衣角的血,就已經心裏發慌。

失這麽多血,人能受得了麽?

可她善於逼迫自己,讓自己不動聲色。

心裏再驚痛懼怕,暮晚搖仰起的臉上也帶著幾分笑意:“話說你們家窮鄉僻野,家裏居然有傳家玉佩這種東西?”

言尚赧然道:“我也疑惑。但好像是我母親家裏傳下的。我不知道……我幼時也好奇過,但我阿父阿母都不想多說的樣子。”

暮晚搖笑一下。

她突然捏緊手中的玉佩。

黑暗中放大人的感官,只是一點兒光從縫隙裏透出來,暮晚搖心裏猛地一跳,疑心方桐已經挖到這裏,他們很快就要得救了。

但是怕空歡喜一場,暮晚搖睜大眼睛盯著縫隙裏透出的光,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言尚。

她手緊拽住他的衣角,用力地摳著他衣角的雲紋,借此維持平靜。

暮晚搖:“我們好累。”

言尚:“別怕。”

暮晚搖輕嘆:“你有什麽願望麽?”

言尚微靜一下,說:“有的。”

暮晚搖便一下子詫異,因以她對言尚的了解,言尚是個務實至極的人。他沒什麽花花腸子,沒什麽超脫現實的想法,對未來也沒什麽誇誇其談的期待。

他總是按照他自己的計劃一步步來,不想太不現實的東西。這種人,是沒什麽願望的。

暮晚搖嘀咕:“不會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盛世如初之類的願望吧?”

言尚笑一下,頗羞赧。

他說:“不是,是我自己的願望。我想身強體壯,如我大哥那般,如楊三那般。我想武功特別好,能輕易摧金斷玉,飛檐走壁、千裏殺人都不在話下。”

暮晚搖奇怪。

她都不關注那點兒透進來的光了,她更關心言尚奇怪的想法。暮晚搖:“為什麽會有這種願望?”

言尚輕聲:“這樣的話,我和你就不用被壓在這裏,動彈不得了。如果是三郎在這裏,你就不用陷入此境了。說不定石頭剛砸下來,我要是會武的話,就能帶你逃走。

“而事實上,我太弱了。”

暮晚搖出神。

她心中酸澀湧上,歡喜與苦悶交加。她費力地擡起自己的手,在幽暗中撫摸他的面容。她吃力地靠近他,依偎著他想用力抱住他。

暮晚搖眷戀的:“不要那麽想。我之所以愛你,都是因為你是現在的你。我不想你變成其他人,不想你文武雙全,有多麽全才。我喜歡現在的你,喜歡你的臉,喜歡你的笑;喜歡你的腰,喜歡你的身量。

“我喜歡的就是言尚,不是別人。所以你不要再亂想了,你現在就是最好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言尚臉頓時熱了,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