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 小兒時節。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流遍了, 郊原血。
一篇讀罷頭飛雪, 但記得斑斑點點, 幾行陳跡。五帝三皇神聖事, 騙了無涯過客。有多少風流人物?盜跖莊蹻流譽後,更陳王奮起揮黃鉞。歌未竟,東方白。
——《賀新郎·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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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雨不停歇。
楊嗣剛從郊外軍衙回來, 因下雨,街道上行人稀疏。他騎馬在空蕩的長街上疾馳,到一家經常來沽酒的酒肆前停下馬。
當即酒肆門口有機靈的夥計前來拴馬, 楊嗣則絲毫不在意身上被雨水淋濕,他直接擡步進酒肆。
酒肆因為下雨而客人稀少, 一樓的櫃台前, 言曉舟戴著幕離,正與台後掌櫃說話。
她正輕聲細語地向掌櫃介紹自己放在櫃台上的一壇酒:“這正是靈溪酒, 我親自釀了三年才成。掌櫃不如嘗嘗這酒, 再說值不值這個價,如何?”
掌櫃笑道:“當真是靈溪酒?小娘子莫誑我,我這酒肆來往的客人可不少是達官貴人,若是他們說是假的,我店中招牌砸了,可是要找娘子算賬的。”
言曉舟含笑:“正要說這個呢。掌櫃隨時可來找我算賬。只是這酒價……”
原來, 言曉舟是來酒肆賣酒了。
言三郎和言曉舟到底沒有將房子賣了,因暮晚搖不允許不知根知底的人住在自家對門。言三郎還有些愁怎麽跟自己的二哥交代時,暮晚搖就和她那個未來駙馬一同離開長安了。
這對兄妹商量一下後,決定給二哥去個信,先在二哥的家裏住下,以考試為主。
那掌櫃即便隔著幕離,也隱約看出這位娘子貌美青春。且小娘子說話輕輕柔柔,聲音又好聽,樓中客人又不多。掌櫃便樂得在這裏和言曉舟你一言我一語地講價,和小娘子說得高興。
忽聽青年自外而來的朗聲:“店家,沽酒!”
楊嗣踏門而入,向這邊走來。
那店家連忙停了自己和言曉舟的聊天,高聲應了一聲。言曉舟看店家著急,便猜來的客人身份非同尋常,她借店家要忙著應對身後的緣故。三言兩語定了價。
店家沒空講價,連忙應了。
楊嗣手撐在櫃台上,垂眼慢聲:“店裏有沒有來什麽好酒?”
他垂下的視線,看到了站在自己對面的女郎。一襲幕離,從頭裹到腳。白紗幕離後,女郎的胭脂純色長裙十分鮮妍。他面無表情地,腦海裏卻想回想自己方才進來時聽到的這位娘子的說話聲。
常年的隴右軍人生活,讓他養成了一種和往日楊三郎渾然不同的習慣——他會注意自己身邊接觸的每個人,防止對方是邊關的細作,來套自己的話。
楊嗣覺得這位娘子的聲音很熟悉。
那種又輕又糯,還有些南方人獨有的吳儂軟語的感覺。說話像是唱歌一般,聲音清婉柔和,不是長安人的樣子。
他修長的手指扣著案面,心想他一定在哪裏聽過這聲音。
他垂下的眼皮,感覺到那幕離後的女郎在凝視他。楊嗣扣著案面的手指停了:嗯?
正這時,店家笑問楊嗣:“店裏剛到的靈溪酒,三郎要不要嘗?”
楊嗣漫不經心:“唔。”
立在他對面的少女一聲輕笑。
楊嗣驀地擡眼,眼睛如鷹隼銳利,筆直射向對方。那幕離後的娘子大約也被他周身的冷冽氣息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
但言曉舟只退了兩步,就鎮定下來。她屈膝行個禮,柔聲解釋:“妾身只是在笑店家如此會做生意而已,絕無冒犯郎君的意思。郎君誤會了。”
言曉舟此時已經認出了這位郎君是自己之前來長安城前在山路小溪邊救的郎君。但是明顯這位郎君對人十分有戒心,言曉舟也沒有套近乎的意思,便只是柔柔解釋一句。
在店家將一串銅板給了言曉舟後,言曉舟再次向那位目不轉睛盯著她的郎君行了一禮,這才轉身拿過自己的傘,出酒肆去了。
酒肆中,掌櫃親自為楊三郎沽酒。楊嗣目送著言曉舟的背影,腦海裏還在回想那股熟悉感。忽然,他腦中如被電擊,將方才那年少娘子的聲音,和自己前不久剛聽過的聲音對上了——
那個送他去驛站的一對兄妹中的妹妹!
那婉如唱歌般的吳儂軟語,與記憶中一模一樣!
這是他的救命恩人!
楊嗣想也不想,不等自己的酒,轉身就往酒肆外追去。掌櫃在身後呼喚不住,楊嗣出了酒肆,看到天地間大雨茫茫,根本不見方才女郎的身影。
酒肆門口的夥計剛為郎君牽好馬回來,看到楊三郎出來,連忙賠笑臉:“郎君放心,馬已經拴好了……”
楊嗣:“把馬給我牽來!”
夥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