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6頁)

她在想李韋兩家的聯姻。

她冷靜地想著,要推掉這門婚事。

太子這裏走了一個楊嗣,正是用人之際,她還要多安插人手,多拉攏朝臣,豈能在這時爆出來,說要跟韋家定親?那太子會如何看她?她才站穩的跟腳,是否要因此事而打折扣?

而點頭了這門婚事,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沒太大好處的。

只對李家、韋家有好處。

而那兩家一旦勾結上,她這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公主,很容易會被拋棄。也許他們會直接安排其他人再聯姻,暮晚搖在其中的作用,也不過是當李家回到朝堂的一個橋梁。他們稀罕她身上這點兒皇室血脈……然而若無子嗣,自己的作用就不好說了。

暮晚搖冷漠地想著,她不能把路走到那種絕境上。

今日的暮晚搖,和當初剛回長安的暮晚搖已經不同了。她在政治場上磨礪了三年,她遠比當初了解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麽。她非常清楚自己只有站在太子和李家的中間,才能借勢而起。她偏向任何一家,除非那一家大勢已定,都不值得。

這門婚事,帶給她的利益不夠。

她要麽拒婚,要麽討價還價,要那兩家割舍更多的好處來,才肯答應這門婚事。只要有足夠好處,成婚後她權勢更大,不為他們所控,自己有沒有子嗣,他兩家都奈何不了她。

只是……韋樹怎麽辦?

言尚又怎麽辦?

都要為了她的一己私欲,而犧牲麽?

暮晚搖略有遲疑,她放虛的目光凝實,熟稔十分地找到對面府邸書舍的位置,向那裏看去。這一看讓她怔忡,夜霧彌漫,她看到一個不明顯的人影推開窗,站在窗前。

他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

暮晚搖怔怔地看著,心臟跳到嗓子眼。

她難過地想:他在看我麽?能看到麽?

他會一直看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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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心裏亂糟糟的。

聽一言,窺全貌。

他的心從暮晚搖說她不能生育那一刻,就開始亂了。他忍不住會想她為什麽這麽說,她是天生的不能生,還是後來的不能生?她怎麽知道她不能生?難道還有女人天生不能生孩子麽?

而如果是後來的不能生……她在烏蠻,遭遇了什麽,才會這樣?

他心為此疼得發麻,他既痛恨自己的毫無想象力,也痛恨自己連想都不敢去想。他想到南山時,涉水而立的暮晚搖,沖他哭著喊“自古紅顏,只能為人所奪麽”的暮晚搖……

言尚弓下身,捂著自己的心臟,想為什麽那個時候他沒有察覺呢?

她的痛苦,遠比他以為的深!

如果她的痛苦是烏蠻造成的……自己在南山時一開戰阻止她殺蒙在石,她該多難過,多絕望。她孤立無援,連他也不信她,覺得她魯莽了……

可是這人間事,誰又應該事事冷靜呢?

事事冷靜的是聖人,既不是暮晚搖,也不是言尚。

蒙在石……為什麽當初沒有殺了他?

然而言尚又要逼著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想那些已經無用,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問題——暮晚搖不能生孩子的話,他和她怎麽辦?

自古以孝治天下。

若是沒有子嗣,便是不孝,是大錯。

內宦們為何被士人那般嫌惡,瞧不上?一則是辱了尊嚴,二則,不就是斷子絕根,沒有子嗣麽?

言尚手撐著額頭,想的自己頭痛。他慢吞吞地打開一封來自嶺南的信,是今早出門時收到的,他在戶部忙了一天,到現在才有功夫打開信。

因為距離遙遠,因為知道自己此生和父親、兄長、弟弟妹妹的關系可能都只能依靠書信來維持,言尚對家中每次來的信件都十分看中。他常常和家中寫信,寄東西,在銀錢不缺後,更是經常地給家裏寄錢,妄圖希望這樣能減輕自己不能贍養父親的愧疚感。

每每收到家中信,他都珍貴地一讀再讀,緩解思鄉之苦。

然而這一晚,只是看到信封,言尚就手臂發麻,覺得壓力極大。他喘不上氣,麻木了許久,才打開信件。

信中都是家中最近的一些情況,對他的一些掛念。有一件好事,是說他三弟跟一位千金定了親,今年就要成婚了。知道言尚是朝廷命官,輕易不能離開長安,言尚回不去嶺南,他們在信中安慰言尚,說待三弟中了州考,也許能帶著妻子來長安,讓他見一見自己的弟媳。

信中一派喜悅。

言尚也為三弟高興。

只是父親在最後催促他,問他為何還是遲遲不成親。難道等他三弟都有了孩子,等言曉舟都嫁人了,他仍然成不了親麽?

比起前兩年的言父在心中只是規勸,今年隨著言三郎定親,言父已經十分著急,頗為不耐。只因言尚還不成親,讓言父在鄉鄰家壓力也極大。而言尚若是能成親,言家一家人,興許能趁著這個機會,和言尚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