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言尚關上書舍門, 回頭來看暮晚搖。

暮晚搖裝醉裝得非常投入, 然而她緊緊抱著酒壇, 怕把酒壇摔了,就讓言尚對她的動機看得十分分明。

言尚嘆一聲:“殿下以為我是傻子麽?”

靠著書架裝醉的暮晚搖額頭枕著自己的手背,睫毛輕輕顫了兩下。她不願面對現實, 便仍哼哼唧唧:“我真的有點兒醉了, 覺得這裏好熱呀。頭暈暈的, 言二哥哥你一點也不疼我。”

言尚含笑:“你不是醉得不認得我是誰了麽?”

暮晚搖:“……”

她手捂著臉和眼睛,透過手指縫悄悄去看言尚。見言尚坐在了長案的另一側, 低頭瞥了眼她放在案上的酒樽。暮晚搖當即心口疾跳,因方才因為言尚敲門, 她嚇得把酒灑了,酒樽中可能留有痕跡……

言尚還沒細看,眼前月白色的女裙便一閃,暮晚搖跌跌撞撞的, 一下子撲了過來, 趴在了案上。她手臂撞上那酒樽, 吃痛之時, 言尚連忙扶起酒樽,怕酒樽被她推到地上碎了。

如此言尚便沒空去看酒樽中有沒有酒。

而他又擔心暮晚搖, 放好酒樽後就擡頭,見“咚”一聲,公主懷裏的酒壇也被扔到了案上。

暮晚搖一直在透過手指縫偷看言尚,見他看過來, 她就連忙趴下,揉著自己的額頭,一徑喊著頭痛。

言尚不贊同的:“殿下!”

怎能這樣消遣他?

暮晚搖嘴硬:“是真的喝醉了,真的頭痛!”

言尚微遲疑。他不太信她,因他知道她的酒量有多好。然而少年公主面頰如霞,捂著臉嚷難受,她嬌嬌弱弱的,他便擔心她是真的難受。

言尚:“我幫你揉揉額頭?”

暮晚搖向他揚起臉,媚眼微飛。

言尚便坐了過來,微涼的手指搭在了她額上。他坐在她旁邊,揉著她額頭時,低頭觀察她。暮晚搖趴在案上,哼哼唧唧,哼得言尚面紅耳赤,說:“你不要這樣了。”

他低下的眼睛對上了女郎悄悄摸摸的偷看他的眼神。

言尚一愣,然後放下了手,道:“我就知道你沒醉,是哄騙我的。”

見他要走,暮晚搖笑盈盈地扯住他袖子晃了晃:“我要是知道你不生氣,我就不裝了嘛。我也是才確定你真的沒有生氣呀。”

言尚袖子被她扯住,她沒用什麽力道,他卻好似被猛力扯在原地,動彈不了一般。言尚心中恨自己的沒有原則,口上只道:“我本來就不惱。是你非要跟我發誓,說你自己再不喝酒了。我從未那般要求過你,我只說讓你少喝點兒而已。”

暮晚搖:“人家記性不好嘛。誰讓你總說飲酒不好。都怪你,如果不是你總說我,我怎麽會藏酒?”

言尚瞪她,對上她貓兒一般的眼睛:“原來又是我的錯啊?”

暮晚搖咬唇,對他眨眼。他紅著臉,只低聲:“好了,我不說你。其實我本就不說你……因為我自己也悄悄在喝酒啊。”

暮晚搖立刻擡頭,瞪大眼:“啊?”

言尚被她的吃驚弄得臉更紅,咳嗽一聲:“你不是說我不能飲酒是缺點麽?我自己也知道,就一直在偷偷練。我有時候晚上會試著碰一點兒酒。想來這麽練下去,起碼不會一沾酒就頭腦昏昏了。”

暮晚搖:“你真的……連喝酒都去練了啊?”

言尚不答。

暮晚搖抓著他手臂,像分享兩人之間的小秘密一般,興奮地問:“那你現在能喝多少?是可以不暈倒了?”

言尚微笑:“濁酒我能稍微抿一下,清酒我還是不能碰。不過過段時間,應該會更厲害的。”

這世間的酒分為濁酒和清酒,濁酒醇度低,不夠清澈,不易醉人。這種酒在暮晚搖眼中就如白水一般,寡淡無味。然而言尚能夠碰濁酒,總是一種進步,需要鼓勵。

暮晚搖便連忙把案上的酒樽和酒壇推遠,道:“我這裏的都是清酒,不敢給你喝。”

言尚笑一下:“我知道。”

暮晚搖想了想,仍想試探言尚。她拍了下掌,向外頭侍女傳話,讓他們去隔離言尚府邸取點兒濁酒。等濁酒取來了,暮晚搖便倒了小小一杯,她自己悄悄抿一口,覺得果然沒味兒,差點連酒味都品不出來。

暮晚搖嫌棄地皺了下眉,然後將酒樽推給言尚。

言尚愣一下,看她。

暮晚搖俯眼看著酒樽,催促:“你喝呀。我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喝。”

言尚猶豫:“可是……殿下剛才不是用這個酒樽抿酒了麽?這難道不是殿下的酒樽麽?我怎能和殿下用同一酒樽?”

暮晚搖擡眼,拉下臉:“怎麽,你嫌棄我的口水呀?”

言尚:“自然不是。只是這樣不好……”

暮晚搖不耐煩了:“床上都不知道躺了多少次了,現在還怕跟我喝同一杯水。別這麽矯情。喝!”

她手端著杯子,捧到了言尚的唇邊,一副逼迫的架勢。這般架勢下,言尚只能抓著她的手臂,無奈地抿了一口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