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5頁)

春華目中生軟,低聲:“劉郎,我不會瞧不起你的。”

劉文吉醉眼朦朧,盯著她,卻忽的冷笑一聲:“你是沒有瞧不起我,可你也沒有向著我,幫我!”

春華急道:“你這話從何說起?”

劉文吉一指身後的言尚:“他走了公主的門路,才能得到探花郎,別以為我不理會你們的事情,就不知道!”

春華勉強道:“……那也只是行卷。行卷並不代表結果……”

劉文吉看著春華,低聲:“那你為什麽不幫我行卷?你不是公主府上的侍女麽,你不是公主身邊最看重的人麽?只要你幫我說句話,為什麽我不能是探花郎?為什麽今日的榮譽,不能加於我身?”

春華怔怔然看著劉文吉,萬沒想到劉文吉有這個想法。

而言尚看劉文吉顯然是心魔在心、已經藏了多日、如今不過借著醉酒而不吐不快,言尚輕輕一嘆,直接拉下了四周的帷帳,將這片空間和其他地方格擋開,讓無人再能窺探。

言尚盯著劉文吉,其實他也好奇劉文吉一直是怎麽想的。

向來傲慢的人,是真的不可一世,從來不肯低頭麽?

春華被劉文吉握著手,對方的酒氣噴到她面上,她手也被抓得疼。但她忘記了這些,她只是不認識一般地看著劉郎,喃喃:“我欲幫你行卷,是你自己嫌我多事,不肯的……”

劉文吉高聲:“然而賢惠女郎,是郎君說一聲不用,你就再不動作了麽?你日日能在公主府見到言二,你日日看言二像個狗一樣去討好你的公主,你為什麽就不能、不能幫我、幫我說哪怕一句話……”

春華目中滲了淚。

她說:“是你說不要的。

“而且我們殿下脾氣硬,你不去求,她怎麽可能因為我一句話就幫你?

“你可知哪怕是言二,也不是那般順利。也有人想搶言二郎的……”

劉文吉大聲打斷:“我不想聽你們這些辯解!”

他推開了春華,向後退,撞在了案上,跌坐在地。案頭的酒倒了下來,淋在了他衣袍上,烏濃一片。他發髻微亂,幾綹碎發拂在面上,蒼涼憔悴。

他手指言尚,慘笑:“而言二!你捫心自問,你的才學真的比我好麽?你的詩賦真的強於我麽?明明不是!誰都知道不是!可是為什麽你行?為什麽你能行?”

他靠著帷帳,癡聲:“難道不願意走門路,想靠自己的能力,就是錯的麽?因為人人行卷,我不行卷,就永遠輪不到我麽?世事為何如此不公?天地為何如此不仁?

“為何必須要向權勢低頭,為何必須要摧眉折腰,打斷自己一身傲骨?多少才子因為門路而不能及第,又多少人及第後荒蕪數年一事無成,只能離開長安……為何總是世家強,為何總是我們弱?”

他茫然間,言尚清和的聲音響在他身後:“因為自古以來,定規則的人,就是世家權貴。不是鄉野豪強,也不是平民寒士。閭左豪右,天下興亡,什麽時候是你劉文吉就能說的算了?

“你瞧不上世家之權之貴,然而今日科考,正是他們讓權的結果。也許他們不是主動讓權,但其中一定有希望這個社會變好、才說服其他人一起讓權的人。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百姓才是天下支柱。這個道理,誰不懂呢?

“世道已經在一點點變,可惜你生不逢時,你既沒有生在百年前連讀書也不可能的寒門中,也沒有生在千年後人人公平的社會……你總是說著不公、不公,為何不能是你去改變這不公,總是等著前輩們為你去改變?

“劉文吉,你到底是為什麽想及第,到底是為什麽想當官,你有想清楚麽?如果為了權,你就折腰。為了名,你就不要折腰。這般簡單的道理,何必要旁人說?”

劉文吉茫然地回頭,呆呆地看著言尚。

他扶著頭,又好像聽進去了,也好像沒聽懂。

言尚看著他這般糊塗,嘆口氣,向劉文吉走來:“這也是我這兩日在馮兄的事上,思考的問題。馮兄覺得不公,你也覺得不公,難道我便覺得公平了麽?你說我詩賦不如你,然而你的實務、謀略、思慮,又哪點如我了?若是真比如何出策略,如何解決實事,你們真的比得過我麽?

“我常年拿我的弱項與你們一起拼個前程,我尚沒有覺得以詩賦登科是在為難我,你們反而一直覺得是我擋了你們的路。然而這世間,又有誰是一直如意的?

“你今日喝多了,我的話也許你醒酒後就忘了。但我希望你能夠記起一點……我素來不愛說人不好,卻也不得不說,你性情如此剛直,若是不改,在長安,是要吃大虧的。”

劉文吉仰頭看到言尚蹲在了自己面前,他張口:“言二,我……”

言尚溫和道:“你喝多了,我就不與酒鬼多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