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二)
等空氣沉靜下來時,喻見已經半昏。
臥室被子掉到了地上,床單褶皺不堪。
孟冬下床撿被子,輕抖了一下,再蓋到喻見身上。無意中掃到喻見上臂內側有一道血漬,他頓了頓,松開被子,掰過喻見手臂。
沒傷口,血漬很淡,是從哪裏擦上去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背。
牙齒印嵌得深,傷口周圍也有很淡的血漬。
是他的血擦到了喻見手臂上。
他俯身咬了她一口,半晌離開,她上臂已經光潔白凈。
孟冬把被子給她蓋好,走到客廳,翻出一瓶冰水,他喝完半瓶,又拿上一瓶常溫的。
回臥室前他把他的手機撿了起來,沒管地上淩亂的衣服,他光腳踩過,進臥室把常溫礦泉水放到了喻見這側的床頭櫃。
想了想,他擱下手機,拿起水瓶把瓶蓋給擰開了,再原樣放好。
他繞到另一邊上|床,床墊微陷。喻見閉著眼,好像半點都沒醒。
孟冬把頂燈關了,留下床頭燈,然後側身,手隔著被子,搭在喻見的腰上。
他在她背後親她耳朵,低聲說:“醒了?”
喻見仍閉著眼睛,手背卻往後一揮,正好拍到孟冬的臉,啪一聲很輕。
孟冬捉下她的手,越過她,撈起她那側床頭櫃上的手機。
不是他的那只,而是喻見的那部舊手機。
身上一重,但又長久都沒動靜,喻見慢慢睜開眼。
她先看到枕頭邊一只男人的大手,虎口的位置能見到深深的牙印,接著她注意到了這只手正拿著她的手機。
她正要動,這人壓在她身上,臉貼著她臉,她根本掀不開對方。
她伸手去奪。
孟冬手一翻,將手機按在了掌心底下,任由喻見掰他的手指,他問:“什麽時候再用的?”
他的話沒頭沒尾,但他知道喻見能聽懂。
喻見掰著他的手說:“跟你沒關系。”
孟冬道:“我充了六年話費。”
“我還給你。”
“好。”
喻見停手,眼瞥向他。
孟冬嘴唇貼在她下巴上,低聲說:“你還給我。”
她還給他。
喻見這才聽懂了這當中的歧義。
她想還嘴說她可真便宜,當年她的手機套餐一個月好像是六七十,算七十元,一年八百四,六年五千零四十。
六年……
已經過去了六年。
這人的存在就像一道影子,她身邊和她關系親近的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她眼睛不看,耳朵卻總能聽到他的生活和工作。
好像兩個多月前,她回來參加表妹的婚禮,沁姐打電話跟她道:“對了,孟冬跟我說他這幾天會在國內。”
她戴著一頂寬邊帽,“哦”了一聲,慢慢走向酒店。
沁姐道:“我跟他說你回老家了,我沒跟你一起。”
邊上有親戚搭了一下她的肩膀,無聲地催她走快點,她點了下頭,手機還貼著耳朵。
沁姐最後揶揄:“你說我不在,他這次怎麽找到你?”
台階上掉落著幾朵桂花,還是飽|滿的嫩黃色,她不自覺地避開腳步:“不說了,婚宴快開始了。”
走進酒店大門,她掛掉電話,花香縈繞鼻尖。兩小時後婚宴結束,她離開酒店上車,還對同車的母親說:“摘幾枝桂花放家裏吧。”
母親說:“桂花都謝得差不多了吧,你明天就回北京了,又不住家裏,我和你爸可不稀罕這個,你要帶著花坐飛機啊?”又道,“這酒店的噴泉挺漂亮。”
喻見回頭,車子早已經駛出酒店範圍,她沒看見噴泉。
她以前覺得自己投入得太多,愛得更深,就像看到黃河後她就沉迷在了河流的險峻壯麗中一樣,她輕易地就沉浸在了她以為的愛情世界中。
她稍清醒後覺得自己有幾分走火入魔,很不公平。她一早踩進了陷阱,被困在原地,而獵人卻依舊自由。
她抽身而出,卻又抽得不夠幹凈利落,她不願再等,卻也沒能接受他人對她的追求。她把人拉黑棄號不用,其實把手機號注銷才算是真正了斷的第一步。
她也並沒有自欺欺人,她其實很清楚她當時為什麽做得不夠徹底。
但就像當年她最後一次在機場送別這人時她想的那樣,時間會過去,愛會變淡,她的這個號碼會在她遺忘後的某一天自動變成空號的。
可是時間過去了,到現在,她的號碼始終如舊,她開始不能確定,究竟他們兩個,是誰投入得更多,誰愛誰更深。
快四點了,窗外夜色依舊濃重,房間裏連呼吸都很輕。
孟冬沒把重量全壓到她身上,喻見微偏著頭,不聲也不響,他似乎能看見投射在她眼瞼下的睫毛影子。
這些年他使用的是英國的手機號,蔡晉同帶著他跑遍三大營業廳,當然沒法找出他的第二個號碼。
過往的人際關系他早就都遷移了過去,但國內的號碼他始終都沒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