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一)

喻見這幾年生活平靜,沒人欺負她,她也從不和人發生爭執,更不會有人沖她動手。

如今淩晨兩點多,本該是睡覺養生的時刻,她突然被人推了一下,腳踉蹌著後退,鎖骨也被撳得一疼。

這一下,就像生銹的燃氣灶閥門毫無預兆地被人大力轉開,她的火蹭一下往上冒。

她立刻反擊,把孟冬往外推,但孟冬無論是體型還是重量都遠勝於她,她連推兩下,孟冬紋絲不動。

她胳膊攢足力氣,又奮力將人往後撞,她手肘生疼,這人才退了一步,但下一秒他又重新走近她。

閥門顯然瞬間開到了最大,喻見左右一看,跑向沙發,抓起靠墊砸向他。

孟冬下意識地偏了下頭,但人沒躲開,他還朝她走近了些。

靠墊掉地上,喻見抓起下一只,繼續用力砸給了他,可砸人完全不頂用,孟冬面不改色,步步向她逼近。

喻見抄起最後一只靠墊,這回沒砸,她鉚足勁地抽打孟冬。

靠墊再柔軟也有分量,抽人身上,聲響砰砰,孟冬好像沒痛感,他仍舊不躲,只是偶爾避一下頭。

喻見邊抽他邊喊:“裝啊,你繼續裝啊,你怎麽不繼續裝失憶!”

孟冬完全不還手。

靠墊沒抓穩,幾下就掉到了地上,喻見心頭的火愈發旺,仿佛是憋得太久,一夕間哄地冒出,勢要燒到人才行。

她連推帶打,不停地說“你怎麽不接著裝”,每一巴掌都像扇在了板磚上,她最後像小牛犢一樣把人頂向大門口。

孟冬進來的時候能聽見手機鈴聲響。那鈴聲是喻見的歌,她當年自己錄制的,彈唱設備簡單,不是如今網上能聽到的版本。

電話一直沒人接,就自動掛斷了,歌聲也隨之消失,房裏只剩喻見打他的動靜。

他的手機還拿在手上,在喻見頂他胸口的時候,他松了手,手機墜地,落到地毯上幾近無聲。

他順勢後退,逐漸退回到門口。

喻見伸手就要轉門把,孟冬原先都由著她,見她要開門,他這才動作,壓下了她的手腕。

喻見換手去開門,孟冬又壓另一只,

喻見再換,孟冬索性單手掐住她兩只手腕,一把舉高她的胳膊。

打人吃力,喻見氣喘不定,她雙手被人制住無法動彈,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們太多年沒打架,長大後的打鬧孟冬向來不怎麽還手,只有他們認識的頭兩年,每次打起來,孟冬都不會讓她討到好。

在孟冬長了個頭,而她的身高怎麽都追趕不上他的時候,每一回,他都會先讓她嘗到點甜頭,最後再掐著她手腕,舉過她頭頂。

她總是氣他耍人,耍夠了就顯擺自己的身高和力氣。

而他總不屑地說這叫一招制敵。

如今歷史重演,不同的是,現在的他們,一個神情隱忍,眼睛微紅;一個長發雜亂,早前眼中含著的水光,在喊出“你怎麽不繼續裝失憶”的時候,終於化成眼淚,奪眶而出。

喻見沒意識到自己在哭,她掙不開手,用力往下拽,她質問:“裝不下去了?”

孟冬看著她的眼淚,手圈得稍松,但仍不放開她,他說:“不是不認識我麽?”

喻見聽到,更加來氣:“好玩麽?是不是很好玩?!有本事你就裝到底!”

她手掙不開,腳朝孟冬踢,但她穿的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單薄的就像沒穿,她忘了娛記偷闖她家時她崴了腳,這一腳下去,她反而自己腳腕先疼。

怒火壓倒了這點微不足道的疼痛,她又連踢兩下,下一秒孟冬松開了她,她雙手剛自由,突然就被托臀抱了起來。

“放開!”她推他肩膀。

孟冬不為所動,大步往裏。喻見扭動地更加厲害,手腳齊上。

孟冬沒再忍,在她差一點就要蹭下地的時候,他突然順著她的力,把她放倒在地毯上。

“小瘋子。”他壓她身上,去捉她亂打人的手臂。

從前曲阿姨總這麽叫他們兩個,喻見聽到孟冬這麽叫,她踹得更加兇。

可她被壓著,根本踹不動對方,手腕又被人抓住了,她躺地上側頭,把手腕拽到嘴邊,她一口咬住這家夥的手背。

陽台玻璃門還是沒有關緊,仍舊是蔡晉同接完電話進屋後的樣子。

今晚風大,白色的窗簾又一次被吹起,夜幕下,濃霧漸漸散淡。

真像是那夜薄霧。

就在黃河邊,她摔下自行車,和他打在一起,她受盡委屈,在大人趕到前憤恨地咬住他的手背。

恍惚間時光回到了一開始,她還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她,是他把她拽下了車,拽進了他的未來。

孟冬任由一只手被咬,他覺得喻見咬人的這會兒難得乖巧,他可以讓她一直咬下去。

他擡起另一只手,撥開喻見右耳邊的頭發。

過了這麽多年,她右耳的外傷已經看不出來,但他好像還能一眼找準她當年的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