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隆冬,北風凜冽,大樹在狂風中搖晃,樹枝發出吱呀聲,狂風卷著鵝毛般的大雪在天空中打著轉兒,又紛紛揚揚飄落下來。很快地面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從遠處看,地上好像鋪上了一層白色的地毯。

此時周家村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唯有周滿青家敞著大門,堂屋門口冷風灌進屋內,凍得人瑟瑟發抖,一個三十來歲的青衣男子正焦急地看著屋外,一瘸一拐地踱著步。

他身後周家眾人穿著棉襖坐在椅子上等候,冷風灌進來,周大嫂打了個噴嚏,縮了縮脖子,又緊了緊自己的身體,好讓自己不那麽冷。

東屋傳來女人淒厲的叫嚷聲,從一開始的哼哼唧唧,到現在聲音越來越大,好似快要撐不住似的。

“大哥怎麽還沒來啊?”周三郎有些發急,禁不住抱怨。

周大嫂翻了個白眼,實在沒忍住,嘲諷地看了眼他的腿,“嫌慢?你怎麽不自己去請,反倒叫你大哥去。”

冰天雪地,外頭風又那麽大,他男人只穿著一件薄棉襖,棉鞋容易進水,鞋底又滑,踩著厚厚積雪走那麽遠的路,指不定凍得直打哆嗦,更有甚會摔一跤,就為了替三弟家找穩婆過來接生。偏偏正主絲毫不感恩,還嫌他慢,當真不識好歹。

周三郎急得直跺腳,“早知道大哥這麽慢,我就自己去了。”

周婆子瞪了大兒媳一眼,不悅道,“你安得什麽心,明知道三郎腿腳不好,你還說這戳人心的話。”

周大嫂不敢跟婆婆嗆聲,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發也發不出,只能賭氣地別過臉,暗自詛咒老三這次生的還是個女兒。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周大郎那標志姓的大嗓門,“爹,娘,三弟,穩婆請來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周大郎就攙扶著一個年約半百的老太太進了院子。

這老太太穿著打補丁的棉襖,凍得嘴唇都紫了,進了院子,直吸溜鼻涕,四下看了看,“人呢?”

周三郎一瘸一拐出了堂屋,忙不叠請穩婆進東屋。

東屋是產房,他媳婦此時正叫得撕心裂肺,房間裏周二嫂正握著她的手在給她打氣。

穩婆將其他人都轟了出去。

穩婆到底是接生慣了,鎮定自若問道,“熱水燒了嗎?”

周二嫂忙不叠點頭,“早就燒好了。”

穩婆捂著已經餓得幹癟的肚子,有氣無力道,“快去給她下碗面。瞧她都餓成什麽樣了。沒有力氣,怎麽生啊。”

周二嫂忙不叠跑去灶房下面。

江舒涵睜開眼,就看到一張老臉趴在她眼前,隨即下面一陣鉆心的疼,而後她整個人就像裂開了似的。

穩婆伸手在下面摸了摸,老神在在坐在邊上,“不急。才開了四指。你先吃碗面填填肚子吧。”

周二嫂很快下好面,雙手捧著面碗小心翼翼端進來,面條裏面還臥了一顆雞蛋。

江舒涵接過,肚子很餓,偏偏下面又一抽一抽疼得厲害。

周二嫂端完面,就杵在邊上等著拿空碗。

穩婆見此,嗔了她一眼,“我的呢?我餓著肚子怎麽給她接生,你懂不懂規矩啊?”

周二嫂被罵,有點發懵,她很想問,不都是接完生再吃面嗎?怎麽還沒接生就吃上了?

可她到底不敢問,又回了灶房下了一碗面。

吃飽喝足,肚裏有了糧食,穩婆心情也好點了。

這是江舒涵頭一次生孩子,哪怕原身生過三個女兒,產道比較寬,這個孩子生得比較順暢,但生孩子這種滋味,還是讓她痛苦萬分。

那是一種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痛。

曾經有人將痛感分級。一級是蚊子叮咬的痛,五級是抽巴掌,十級是肢體殘疾,那十二級就是母親分娩時的痛。

她之前看醫書只知道很痛,但是輕飄飄的文字根本無法表達這種痛。

生完孩子,江舒涵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用完了。

當穩婆遺憾地告訴她,生的又是女兒時。江舒涵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仰躺著聽對方擺布。

穩婆將孩子包好,放在江舒涵身邊,讓她曲起雙腿,將她下面清理幹凈,而後走出去報喜。

古代重男輕女,生兒子得的喜錢幾乎是生女兒的好幾倍。

穩婆頂著大雪大老遠跑來,鞋子都濕了一雙,辛辛苦苦為她接生,卻只得了五個銅板,再回來時,臉拉得老長。

她到灶房讓周二嫂再給她下一碗面條。

周二嫂有些忐忑,“可您剛剛不是已經吃了嗎?”

穩婆怒火中燒,白了她一眼,“那是生之前。你們去我家請我的時候,我家正準備吃飯。被你們叫過來,沒有力氣我怎麽接生。現在接完生,你們就不管飯了?”

周二嫂嘴笨,說不過她。可穩婆說得也沒錯。

接生管飯,到哪都是這個規矩。說破大天,也得這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