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3頁)

她一頓,悄悄地看了眼姜氏。

“他對我說,他入西域的那一天,便就意味著他背叛朝廷。他不懼叛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太皇太後。他怕您會對他失望。”

姜氏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坐著一動不動,仿佛入定。

菩珠說完,心情有些緊張,立刻膝行後退了幾步,跪拜在地,深深叩首:“皇祖母,他三番兩次遭遇暗刺,秋狝如此,僥幸躲過,便就在前兩日,他明裏被派往皇陵辦事,暗中卻是再要索他性命。若非他運氣好,他早已經喪命!皇祖母,非他願意背負叛名,實是一退再退,如今已是無路可退。不走,便就只能坐以待斃!懇請皇祖母,念他一片拳拳之心,莫要怪他。他昨夜對我說,他會親自來向您請罪,叩求您的諒解……”

菩珠說著,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叩首於地。

“他何罪之有,又何須向我叩求諒解?”

忽然,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我曾以宗法和大局之名,奪走了原本屬於他的機會,本就該為他做些彌補。雖然任何的彌補,相較之下,亦是如同片甲只鱗,不值一提,但至少,我絕不會容許讓他再次擔負起他不該有的罪名!”

菩珠心跳加快,慢慢地擡起頭,見姜氏凝視著她,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他想去,我便讓他去。堂堂正正,無愧天地,毋論祖宗,為何要九死一生,背負叛名?”

“罪惡和陰私,可以借著宗法掩飾,大行其道。光明和坦蕩,卻要受到打壓,乃至淪為犧牲,天理何在?”

菩珠的心,跳得幾乎就要躍出喉嚨,再次飛快地膝行到了姜氏的面前,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感激地喚了一聲:“皇祖母……”聲音已是哽咽。

姜氏沉吟了片刻,緩緩地道:“你父親在西域奔走的那些年間,明宗便曾有過設想,若成效再顯,便效仿前朝,設西域都護府,平定西域,收歸人心,調節各國糾紛,抵禦東狄勢力,以你父為首任都護。當時鑄好印信,還派了一支人馬出關,在前朝曾設過都護府的烏壘屯田戍障,除供應往來使者,更是為設立都護府做準備。誰知天不遂人願,亦或是我李朝國運未至,不久你的父親便就罹難,再沒多久,出了梁太子案,明宗亦隨之駕崩,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至於烏壘的戍障之地,聽聞數年前,遭了東狄襲掠,那支人馬也被殺戮,如今大約早就荒廢掉了……”

菩珠仰面,雙目含淚,呆呆地望著她。

“你皇祖母如今雖老了,蟄居深宮,但只要我沒死,站出來,說的話還是能管幾分用的。玉麟兒要去西域建功,我便把當年那枚鑄好未曾啟用的印信交給他,讓他帶著,從玉門堂堂正正地出關!只是……”

她凝視著菩珠。

“這是皇祖母能為你們做的全部了。名為都護,實為空銜,出關之後,克艱攻難,全要靠他自己了。”

菩珠用力地點頭,欣喜的淚,不停地從眼眶裏墜落,自己抹去了,將臉趴在她的膝邊,閉目消化著這個她做夢都想不到的好消息。

姜氏仿佛嘆了口氣,愛憐地輕輕撫著她的頭發。

寢殿裏靜謐一片,天色再次漸漸地亮了。一個宮衛匆匆入內,和陳女官低聲說了幾句話。陳女官走了過來,稟道:“太子和郭朗郭太傅一道前來求見太皇太後,太子道他有罪,人跪在宮外。”

菩珠立刻睜眼,坐直了身體。

姜氏笑了笑,對菩珠道:“你看,他這麽快就來了。連自己一個人來見我的膽色都沒有,要帶著他的太傅。也是難為郭朗這個老滑頭了。”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替我更衣。我去見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