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的母親

新年伊始,大雪紛紛。

細碎雪花掩埋下的平靜,終於還是被無情打破。

大年初三,桑枝沒能等到容徽回來。

無論多少個電話打過去,都始終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第二天,桑枝去了容徽的家,在那兒坐了整整一天,直至天幕漸暗,風雪更盛時,她站在落地窗邊,等來了一捧好似撕破陰沉天色驟然傾灑下來的流光。

那道光芒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間漸漸凝成一個人的身影,桑枝匆匆跑過去,才發現那個渾身是血的人,原是孟衍。

“孟衍?孟衍你怎麽了?”桑枝跪在雪地裏,費盡力氣才把倒在雪地裏,身體幾乎已經僵冷的孟衍扶起來。

孟衍的眼睫已經凝結了細小的冰霜,一張面龐蒼白得可怕,大約是殿下的囑咐支撐著他的意識,他在聽見桑枝一次又一次急切地呼喚時,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

他一見桑枝,蒼白幹裂的嘴唇便翕動著,“夫人,夫人走……”

他努力地想說話,卻始終說不清楚。

桑枝幹脆扶著他,一路艱難地將他從花園裏帶進了客廳裏。

暖氣的溫度很足,孟衍身上被桑枝蓋了好幾層毛毯,他鬢邊和眼眉間的薄霜漸漸消融,卻成了似淚般的水痕,劃過他的下頜,沒入脖頸。

“孟衍,容徽呢?容徽去哪兒了?”桑枝見他再一次睜開眼睛,便急忙問道。

孟衍聽見她口中的“容徽”二字,便不由想起昨日那場血腥的混戰。

他想過隱藏在暮雲身後的那個人該是怎樣的強大,但他卻從未想過,當那個女人真的出現在那天的集會上時,孟衍卻看見了一張似乎永遠存在於容晟帝君的那幅畫卷裏的容顏。

那分明,是息蕊帝妃的模樣。

是孟衍守在帝君身邊多年,親眼見過的,帝君最珍視的那幅美人畫像。

可是息蕊帝妃身為蓬萊仙山的神女,又怎會一身魔障,滿身殺業,強大如斯?

這場集會,是心懷鬼胎的各路人馬同隱藏其間的魔修為容徽設的一個局,同時也是容徽籌謀許久,為了抓住暮雲背後的那個人而順勢的將計就計。

容徽如今神格已經徹底恢復,這俗世紅塵,少有敵手。

身為帝君之子,他曾經那些被刻意封存起來的力量如今都已經慢慢復原,修為已經大成。

但無論是孟衍,還是容徽,都未曾料到原來一直隱藏在這許多事情背後的那個女人,會是他的血親。

她以血作祭,用陣法圍困住了容徽。

那是神界最極端的秘法,本該是只有容晟帝君一人掌握,但如今卻成了她唯一可以將容徽困住的手段。

孟衍忘不掉,那天的那個女人身著暗紅旗袍,烏黑的長發卷如夜海波濤,耳畔的紅寶石耳墜幾乎紅得滴血,仿佛還在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她的面容幾乎與息蕊帝妃如出一轍,可她卻又分明不是容晟帝君那幅畫上的衣裙如雪,明麗清妍的仙人之姿。

反而如這世間最濃艷妖冶的花一般,紅唇始終勾著一抹惡劣的笑意,連帶著看向容徽的目光都是那麽的涼薄。

她毫不猶豫地出手,原本已經被容徽一劍刺穿腰腹的明霄便在黑紅的氣流蠶食了軀殼,魂靈一瞬消磨幹凈,只留一地青灰。

“徽兒,你還不夠狠。”

女人踩著高跟鞋,當著那麽多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一步步走上石階,“你知道他為什麽跟我合作嗎?”

她笑著說,“他想要你的仙骨,想要獲得永恒的壽命。”

明霄這許多年一直在苦苦追尋長壽之法,他用盡各種辦法,甚至殺了夏靖舒的父親夏逢年,從他的手裏奪走了夏氏宗門最重要的一本仙籍。

但那也仍舊無濟於事。

夏氏比明氏更長壽,但那秘密卻並不在那仙籍之中。

明霄也是費盡心思才掙紮著活了兩百多年。

他為了活下去,為了變得更加強大,甚至不惜讓自己唯一的重孫明裕做了替死鬼。

他也並不擔心,謀害九重天的太子殿下會引來仙神兩界怎樣的怒火。

畢竟如今的九重天,已經以一種不可挽回之勢,徹底與凡塵剝離,神明與凡人之間隔著的壁壘越來越厚重。

如今的這個世界,凡人早已不再信仰神明,而他們也再不需要神明的庇護。

一旦明霄得到了容徽的仙骨,得到了他的神格與修為,未來便是帝君容晟真的下界,他也能有底氣與之一戰。

畢竟容徽的神格漸成,相應的,身為他的父親,帝君容晟的神力便會相應地減弱許多。

這便是神的傳承。

容徽身為九重天的太子殿下,他的力量遠比眾人想象的還要強大。

而明霄便是要趁著他修為還未徹底恢復完全的時候,殺了他,得到他的仙骨。

但他卻未料到,容徽的修為實則早已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