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顆星 玫瑰相思(07)(第2/4頁)

“好孩子,謝謝你。”九斤婆婆摸了摸她的臉,手心是涼的,像南極結了數萬年的堅冰,在凍著她,“我心意已決。”

婆婆沒說的是,萬一,沒等來她說的“萬一”,先死在了手術台上。

她希望這生命,帶著對他的愛意與思念,自然終結。

九斤婆婆態度堅決,紀見星沒轍了,她幫婆婆簡單擦洗身子,等婆婆睡下,她垂頭喪氣地走出小客廳,談行彧坐在沙發一角,握著手機,回復郵件。

“談先生,”紀見星看他事務繁忙,提議道,“要不,你先回酒店吧。”

談行彧怎麽可能留她一個人守夜?他伸手拉她到旁邊坐下:“沒關系。”

紀見星身心俱疲,靠著他,打算眯會兒,剛閉眼就被拖入一場夢境,病床上,白床單從腳蓋到了頭,底下是人體隆起的形狀,還是先前的那位醫生,垂首而立,滿臉寫著遺憾。

旁邊,護士在宣告病人的死亡時間。

“星寶,”有道輕柔的力量在搖她的肩,“醒醒。”

紀見星冷汗涔涔地驚醒,一時難以分清現實夢境,靠在他肩上,輕聲啜泣:“我夢見九斤婆婆……”

她說不下去了。

不停安慰自己,夢都是相反的。

“噩夢而已。”談行彧抱著她,柔聲安撫,“別怕,有我在。”

紀見星紅了眼皮,哽咽著說:“我知道九斤婆婆的1mm是什麽,可是,世界太大了,人海茫茫,幾十年沒有音訊的人,哪有那麽容易找到?”

“確實很難,”談行彧指腹輕拭去她的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事在人為。”

也許是這個男人在她心裏強大到無所不能,紀見星重燃信心,潛意識形成了條件反射,他說有辦法,就一定會有辦法!

“我給大哥發了郵件,請他幫忙找五十五年前由法國派遣來桐城的工程師名單和相關資料,希望會有好消息。”

紀見星想起來他大哥是駐法大使,目前就在巴黎工作,有他大哥幫忙,必然事半功倍。

“談先生,”她興高采烈地摟住他脖子,“我太愛你了!”

換了別的地方,談行彧少不了向女朋友索取實質性的獎勵,場合不對,於是作罷,暫時給她記了一筆賬。

風雨交加的深夜,秋意漸濃,情侶依偎,體溫□□。

九斤婆婆在醫院住了三天就提出要回家,醫生尊重病人意願,在檢查後認為她達到了出院標準,九斤婆婆如願回了家,紀見星不放心,請了護工,照料她的衣食起居。

當天晚上,遠在法國的談行燚打來電話說,人找到了,不幸的是,對方已於五年前的秋天去世,享年七十六歲,生前三代同堂,家庭幸福,走得沒有遺憾。

三、代、同、堂?

家、庭、幸、福?

走得沒有……遺憾?

他怎麽可以沒有遺憾?!難道他忘記了嗎,在中國的桐城,有個他曾許諾用每一天去愛的小姑娘,在等待著他嗎?!!!

所以,九斤婆婆癡守大半生,終將是一場空嗎?

紀見星難以接受現實,那段感人肺腑的愛情,不應該以這樣的悲劇結局收尾,她決定親自去一趟巴黎,為九斤婆婆要一個遲到五十五年的答案。

盡管已經沒有了意義。

但她希望有機會站在那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墳墓前,虔誠地向他們的主祈禱,若他在天有靈,將不得安寧。

談行彧暫時放下手頭的事,陪她前往巴黎,他們乘坐昭遠航空的包機,歷經十三個小時的飛行,在薄暮時分抵達了戴高樂機場。

來機場接他們的是談行燚,深色西裝,打著領帶,盡顯紳士風度,他和談行彧一母同胞,長得有幾分相似,氣質截然不同。

紀見星在外交新聞上見過他幾次,嚴肅幽默,矛盾地並存,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擅長引經據典答外國媒體記者問,常被外界戲稱同聲傳譯界的最大天敵,但那時她並不知道他是談家長子,談先生的大哥。

和紀見星打上照面,談行燚的第一句話是:“弟妹,幸會。”

紀見星猜測某人是以未婚妻的身份介紹她,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奉上她做的月餅:“大哥,你好,久仰大名。”

“弟妹客氣了。”談行燚笑著接過見面禮,紙袋上印畫著嫦娥花間拜月的圖案,明月皎皎,星辰熠熠,意境優美,對他這個漂泊異國的遊子來說,在中秋節前夕收到這麽一份用心的禮物,實屬慰藉。

談行燚錘了錘三弟肩膀,遞過去一個“你老婆真行”的眼神,談行彧回以“那當然”的一笑。

談行燚自認廚藝不佳,還是不獻醜了,請三弟、弟媳在中餐廳吃了晚飯,回到家後,自然而然地安排他們睡同個客臥。

旅途疲憊,紀見星體力不支,洗漱完就爬上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