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顆星 白露為霜(02)

第九顆星

“希望不會打擾到您。”

一道清沉磁性的聲音透過電波,響在寂靜的夜裏,字字清晰地傳進紀見星耳朵,直直闖入她心扉——

“如果是未婚妻,或者女朋友的話,就不會。”

紀見星猶如全身過了一道電流,密長的睫毛隨著砰砰心跳輕顫,盡管人不在眼前,但她能通過那慵懶的語調想象出某個畫面,男人穿著睡衣靠坐床頭,也有可能側躺著,短發微微淩亂地垂在額前,鎖骨以下部分遮得嚴嚴實實,單手拿著手機,另一手輕揉眉心醒神?

線條清冷的面上必定不見半分不耐,畢竟順口拈來就能隨意調戲她,或許他低笑出聲後,說那句引人遐思的話時唇角依然彎著?

紀見星有種掛斷電話的沖動,默念一遍他原話,發現有埋伏,如果她掛斷,不就意味著心安理得地認為沒有打擾到他,從而間接承認是他女朋友或未婚妻?

聰明伶俐的她怎麽可能中計,只能選擇繼續打擾他了:“A市有沒有正宗的茶餐廳推薦?”

談行彧不答反問:“你還在A市?”

紀見星換了舒服的姿勢,趴在床上,雙腳翹在半空,晃啊晃的:“明天喝完早茶再回桐城。”

夜太靜了,女孩子嗓音溫軟動聽,伴隨和緩的呼吸聲,一下下地勾著人,談行彧聽聲辨別出她剛剛應該是在翻身,他也躺回床上,散漫地側著身和她說話:“我明天也去桐城,順路捎一趟?”

沒聽錯吧,堂堂棠盛集團的總經理,掌握A市經濟命脈的男人居然要搭別人的順風車?!紀見星不免好笑地問道:“你的司機呢?”

“司機在,可車不在。”談行彧壓低聲線,漫不經心中透著幾分調侃,“紀小姐應該不用我提醒是什麽原因吧?”

紀見星經他“提醒”才想起來,她三天內撞了兩次別人的車,他的車同樣三天內被人撞了兩次,一次是被面包車追尾的千萬賓利,另一次是半個億馬丁王,嗯,她撞的。

他這是什麽運氣?

為了保護第三個可能因為撞豪車而傾家蕩產的倒黴蛋兒,紀見星識趣壓住“你就沒別的車了嗎”的疑問,應下了債主兼未來老板的合理請求:“ok,八點準時過去接你。”

結束通話,紀見星聽到轟隆一聲巨雷,響徹天際,落地窗外亮如白晝,烏雲閃電強勢驅逐了月亮星辰,接管夜空,頃刻間,驟雨噼裏啪啦地襲擊了整座城市。

狂風暴雨說來就來。

她縮著身子躲進被窩裏,在朋友圈刷到老紀深夜更新的動態,他發了張照片,半杯紅酒孤零零擺在桌上,顧影自憐,配文——

“終究是獨自一人扛下了所有。”

紀見星放大照片,從擺設判斷,是在客房拍的。哎呀,她可憐的老父親,難道是因為口誤泄密給她的事,又被媽媽趕去睡客房了嗎?

她點了個贊,明知故問地留下充滿關切的評論:“爸!!!您怎麽了啊?”

驚雷炸開,震得耳朵嗡鳴,紀見星設好鬧鐘,打開飛行模式,準備躺著閉目養神,養精蓄銳,幾小時後她還要給談總當司機,護送他回桐城呢。

迷糊著就睡了過去。

天色大亮,暴雨停歇,紀見星按掉鬧鐘,爬下床洗漱,換上昨晚新買的淺綠色棉裙,長發盤成丸子,滿意地欣賞著鏡子裏明眸皓齒,俏麗無雙的人。

吃什麽長大的?這麽美。

沒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

紀見星簡單收拾好,拎著包出門,退房取車,準時到達郊區的半山別墅。

polo停在門前的樹下,陽光極好,繁密的樹枝間結著一串串的銀光,風吹拂而過,絲絲縷縷地抖落下來,將紀見星的臉染了一層淺淺的光影。

她低頭查看手機消息,察覺到什麽,擡眼望去,男人不疾不徐地從日光裏走來,簡約的白衫黑褲,勾勒出修長筆挺的身形,他一出現,周圍的景物仿佛自動隱身消失,唯有他是耀眼的存在。

紀見星來不及回神,他已經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座,原本就不大的空間頓時變得更為逼仄,他身上的氣息鉆入她鼻尖,淡而清冽,挺好聞的,不知是須後水,還是沐浴露、洗發水的味道?

男人身量高,長手長腳,明顯受到了空間的束縛,誰讓她開的是小polo呢,肯定和他的賓利、馬丁王沒法比,紀見星提議:“你要不要去後面坐,比較寬敞一點。”

談行彧將座椅最大限度地往後調,淡淡道:“區別不大。”

哦,那可真是委屈您了呢。

紀見星心情越發地好,等他系上安全帶,放下手刹,車子輕盈地滑了出去,疾行於寬直幹凈的林蔭路。

鳥鳴聲清脆悅耳,暴雨洗濯過的葉子蒼翠欲滴,涼風收集了層層疊疊的綠意,大團綠墨似的潑來,淺勾慢畫地描摹著車內兩人出眾的面部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