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她錯後點兒,一下子蹦到他背上,“這回能背我了。”

梁遇被她撞得趔趄了兩步,沒有再訓斥她,將燈籠交給她,兩手穩穩扣住了她的腿彎。

她蕩悠悠挑著燈,哥哥背著她往前走,她指了指前方,“瞧見那顆長庚星了嗎,今兒沒有月亮,要是有月亮,它該陪在月亮身邊呐。長庚和月亮,他們是好哥兒倆,就像我和哥哥。”

梁遇擡眼望向天邊,“長庚伴月,沒有月亮,長庚星就孤孤單單的。可要是沒有長庚星,月亮身邊還有旁的星呢,月亮不會孤單……”

月徊聽出來了,“您話裏有話啊,我也沒幾個伴兒呀……”

怎麽沒有呢,一頭掛著皇帝,一頭還有個小四,再過上一陣子,興許還有小五小六。

可是原就不相幹的兩類人,他們喜歡也好,愛也好,他作為哥哥,不該相提並論。這個話題不能聊下去了,他微微偏頭道:“哥哥上了年紀,有時候不免感慨。”

月徊啞然失笑,“您才多大,就說自己老了。其實您別愁,我進了宮,想必也出不去了,將來您別為打發不了我而生悶氣,就夠了。”

梁遇淡然笑了笑,也沒說旁的,只是背著她慢慢前行。

月徊問:“我沉不沉?”

梁遇說不沉,“往後犯懶就說犯懶,別再拿頭暈說事兒了。”

“可我十八歲了,還讓哥哥背著不像話。”她圈著他的脖子,微微低下頭,有些委屈地說,“我記得小時候就喜歡讓哥哥背著,現在大了,還有這個癮兒,戒不掉。”

梁遇道:“那就不戒了,橫豎你沒出息也不是一日兩日。”

於是月徊心安理得了,靠在他肩頭上說:“要多大出息幹什麽,有您這樣的哥哥,就是我最大的出息。”說起漂亮話來真是無師自通,永遠能討得他的好兒。

慢慢接近前頭宮門了,她總算知道避諱,從他背上跳下來。

梁遇上前敲門,裏頭值夜的小太監問是誰,硬邦邦道:“宮門下鑰,概不開啟,有事明兒趕早。”

他扔了句“是我”,便再不多言了。

門縫兒上透出一只眼睛來,朝外瞧一眼,喲了聲忙打開門,“小的有罪,不知老祖宗駕臨……”

月徊邁進門,說您回去吧,可樂志齋在花園另一頭,黑燈瞎火一個人穿過去,他不大放心,便道:“我送你進屋。”

前頭的那片樓閣,自打皇帝即位以後就閑置了,只留兩個老宮人看守花園。他想了想道:“明兒給你派兩個小宮女,伺候伺候洗漱也好。”

說話兒到了門前,他站在台階下目送她。月徊推了門,一面還念秧兒:“唉,我多可憐,想住在司禮監,掌印大人不讓。把我趕回這冷屋子,瞧我凍的,小臉兒掛著鼻涕,小手冰涼。”

梁遇拿她沒辦法,屋裏早有人給掌了燈,炭盆也生好了,她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就是因沒能賴在他值房,心裏不受用,他瞧出來了,也不和她嗦,只道:“關上門,我走了。”

月徊眼見無望,嘆著氣兒說:“您好走,留神地上滑。”先前讓人背著,全沒想到這層。

梁遇點了點頭,看她把門關上,他在門前略站了會兒,方轉身往司禮監去。

就這樣,兄妹之間毫無隔閡,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一顆心提溜到現在,逐漸回落下來,往後該是怎麽還是怎麽,他早過了得知真相就要死要活的年紀,這些年經歷了那麽多,有什麽能比失去權力更可怕!

他開始著力籌備皇帝親政事宜,朝堂表面上人心安定,有了內閣先前兩名官員的前車之鑒,那些大臣就算有什麽不滿,也不敢聚眾妄議。

好得很,要的就是這樣局面,臣工奏對雖可以暢所欲言,但也要有度。像文宗時期兩派官員大打出手,到了今時今日是不可能再發生了。早前司禮監沒有立起來,那些文官敢當面駁斥皇帝,如今朝上有了梁遇,不說令眾人噤聲,至少能約束他們的言行,讓他們知道什麽是規矩。

司禮監衙門,也有例行議事的時候,正堂地心擺著一只大炭盆,幾個少監司房在兩掖按序坐著,楊愚魯道:“皇上親政是大事,屆時太後要是再不出面,朝臣們倒尚可敷衍,那些王侯們有什麽想頭呢?”

秦九安道:“王侯們?王與侯也得分開說事兒,要說王,一個個就了藩,管好自己封地上的事兒就不錯了,朝廷裏的政務他們還要插一杠子,難道要造反不成!至於那些侯,享著祖蔭,手上又沒有實權,踏踏實實在家養狗遛鳥就得了,連朝都用不著上,親政大典怎麽安排,和他們什麽相幹?所以依著我,太後照舊稱她的病,壓根兒用不著她出面。誰敢多嘴,廠衛又不是吃素的,拔了他兩顆門牙,你瞧還有誰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