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頁)

皇帝說不礙的,“那些禮數是做給太後看,如今太後有也爭如沒有,就省了好些事兒。至於饋歲,是後兒的事,也不著急。”

看來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沒法子更改了。也罷,至少在今天看來,皇帝重視月徊勝過重視皇後,當然不算壞事。

梁遇忖了忖道:“那臣回頭就去安排車輦……”

“不用排場,預備一輛車,讓畢雲隨行就成了。”皇帝交代的時候,視線和下首的皇後不期而遇,他溫和地報以微笑,皇後羞赧地低下了頭。

梁遇的唇角微一捺,心說小小年紀,真算得風月場上的積年,心有所屬,卻兩頭不落下,這就是帝王。

殿上歌舞升平,殿外高高矗立起了天燈和萬壽燈,幾丈高的燈身灑下一地光瀑,他眯著眼睛思量,子時之前他們能回來麽?黑燈瞎火的去西苑,皇帝會不會對月徊起歪心思?

如果爹還活著,大概聽說閨女要跟著男人夜裏出去,也會這樣擔心。父母都不在後,他這個哥哥替代了爹娘,開始百樣操心。有些話不好叮囑,他沒法子告誡她提防男人哄騙占便宜,唯一能做的就是下令西海子當差的留神,萬一事出緊急,就算點了兩間屋子,也不能讓皇帝得逞。

一場天地大宴,在祥和氣氛中落幕,皇帝到最後才和皇後說上兩句話。

勾不起興致,卻會成為嫡妻的姑娘,寒暄起來應當是什麽內容?皇帝思量了再三才道:“節下天涼,皇後要仔細身子,千萬別受了寒。”

徐皇後對皇帝至少沒什麽不滿,皇帝的身份已在青雲直上,且長得也是眉清目秀,一派幹凈的少年模樣。這樣的婚事是天字第一號的婚事,是天下女人都向往的婚事,還有什麽可挑揀的。

徐皇後向皇帝行禮,“多謝皇上體恤,歲暮天寒,也請皇上保重龍體。”那麽幹巴巴的對話,卻依舊讓徐家人很欣慰,帝後的首次會面,至少已經算是十分圓滿的了。

皇帝在丹陛上送別徐太傅和皇後,其情依依,甚至人走出去老遠還在目送。可當人一出左翼門,他就忙著喚畢雲,問一切預備好沒有,月徊人在哪裏。

其實月徊這會兒一點都不想上西海子去了,她覺得有很多話要勸解哥哥,就像上回不答應哥哥和王娘娘來往一樣,這次的皇後也得讓他遠著。

有的人就是這樣,自己未必惦記別人,卻容易引起別人的惦記。在月徊眼裏哥哥最漂亮,有梁遇珠玉在前,徐皇後再看見皇帝,還能澎湃得起來嗎――雖然小皇帝也長了一雙勾魂的眼睛。

皇帝是心無旁騖的,因能暫且逃離這牢籠,覺得十分高興。他獨個兒跳上車,打起簾子探出了半個身子。車棚兩角掛的燈籠照著他的笑臉,他難掩歡喜地沖月徊伸出手,“快上來。”

月徊戀戀不舍朝神武門內看看,“我們掌印呢?”

皇帝道:“他還要代朕送別皇後一家子,來不及送咱們了,眼下人在東華門上呢。”

也就是一個南一個北,看來是真趕不過來了。月徊沒法兒,摸了摸腦門說:“咱們逛兩圈就回來,我怕挨罰的病症沒好利索,回頭又要吐啦。”

皇帝是一心想去的,那雙飛揚的鳳眼瞧起人來含情脈脈,“你要是覺得發暈就告訴朕,或者現在就靠著朕也成。”

說實話,月徊希望他能發恩旨容後滑冰,可她沒能盼來,最後只得伸出手,讓他把自己拽上了車。

不過登車後她又快活起來,那股子媒婆似的癮兒一下子就發足了,眯覷著眼和皇帝探聽,“您瞧皇後娘娘可好不好?您喜歡她嗎?”

皇帝很警覺地望著她,“你不是躲在墻根兒上偷瞧呢嗎,你覺得怎麽樣?”

月徊說:“我覺得挺好,就是那種大家小姐的做派,又端穩,又有氣度,和我們窮家子出來的不一樣。”

可是皇帝卻更喜歡窮孩子的活泛,那些書香門第的小姐和宗室女孩兒一樣,都是模子裏頭長出來的範子貨,什麽地方該圓,什麽地方該方,有她們自己的一套章程,他見得太多了,壓根兒不稀罕。

月徊問他:“那您呢?您喜歡皇後娘娘嗎?”

皇帝想了想,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只道:“朕只要她夠格讓朕敬重,就成了。”

所以皇後就是擺在那裏約束後宮的,月徊忽然悟出個道理來,所謂的正宮娘娘,明明應該叫“鎮宮娘娘”才對啊。

皇帝和月徊的馬車離宮有會兒了,梁遇才匆匆從南邊趕來。

雪已經停了,天上星辰璀璨,夾道裏的積雪來不及清理,沉甸甸堆積在爽朗月色下,隱約發出一點藍。有風吹過,浮雪翻滾,在袍角湧動成浪。梁遇挑著燈籠,站在橫街向北張望,神武門上宮門緊閉,巨大的門洞裏黑黢黢的,看樣子他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