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太後立起兩個眼睛道:“你別給我打馬虎眼,什麽孫家姑娘徐家姑娘!打從一開始說的就是孫家姑娘,幾時牽扯上了徐家姑娘!”

這下張恒當真懵了,手足無措道:“娘娘特意召見臣,明明說的是徐家姑娘啊,怎麽這會子又改成孫家姑娘了?”他暈頭轉向,覺得這事兒得從頭捋一捋。太後急得要吃人,他擺手不叠,扶著腦門說,“頭一回娘娘傳臣進慈寧宮,說的的確是孫尚書家的小姐,可後來又傳臣進鹹若館,改成了徐太傅的孫女。娘娘不是說夢見了先帝,先帝讓娘娘順從皇上心意麽,還要讓四品以上官員家適齡的女眷應選。另要給各藩頒發恩旨,令藩王們選妹子或閨女進宮……這些娘娘竟忘了不成?”

江太後聽得直皺眉,“張首輔,你是犯了失心瘋,還是給魘住了?我幾時傳你進鹹若館,幾時夢見先帝爺了?堂堂的首輔,為了脫罪拿這種話來糊弄人,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太後不承認,張恒陷入了百口莫辯的境地,他把當時的情形回憶了又回憶,當時除了不解太後為什麽忽然改主意,並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啊。

他腦仁兒發脹起來,喃喃說:“錯不了的,臣聽得真真的,怎麽會有誤呢!臣雖有了年紀,但絕不會昏聵至此,除非裏頭有貓兒膩,有人假借太後之名,假傳太後懿旨。”

像是道破了一個奇異的玄機,殿裏一時沉寂下來,誰都沒有再說話。半晌太後才一嗤,“是不是我的聲音,張首輔分辨不出來?”

張恒遲疑了下,“那日鹹若館裏傳召,太後並未露金面,是隔著簾子對臣發話的。可臣敢斷言,那就是太後娘娘的語氣聲調,半分也沒錯兒啊。”

“這麽說,宮裏是出了能人兒了,能借著我的名兒假傳懿旨?”邊說邊一哂,“這話張首輔信麽?”

張恒掖著手,舔了舔唇道:“娘娘不知道,其實民間真有這樣的人,擅口技,能模仿鳥獸鳴叫和人語,倘或當真有人假借太後口吻傳了那道假懿旨,那也沒什麽稀奇。”

又是一陣沉默,矛頭立刻對準了梁遇。在這深宮之中要是有人敢耍這樣的把戲,除了梁遇沒有第二個人了。

太後倚著引枕,閉了閉酸澀的眼睛,長嘆一口氣道:“如今木已成舟,皇後人選確實沒法子再更改了,可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你打發人秘密給我查訪,宮裏有司禮監坐鎮,查不出端倪來,就給我上城裏,上整個直隸地面上查去。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麽人,能有這麽大的能耐。”

張恒領了命,卻行退出慈寧宮,往南邊走邊搖頭,這事兒說到底太邪乎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能查出什麽頭緒來。

隆宗門上進來的梁遇目送張恒南去,料著火候差不多了,這時候進慈寧宮,太後至少能容人說兩句話。

於是他不緊不慢,佯佯邁進了宮門,果然不出所料,慈寧宮裏大不成個體統。太後見他來也沒個好臉色,所有的怒火順理成章轉嫁到了他身上。

一番洋洋灑灑的責問,最後篤信是有人冒了她的名。梁遇安靜挨了罵,也安靜聽完了太後的斷言,最後字斟句酌道:“娘娘,臣的確聽說過有擅口技者,但一般都是模仿鳥獸居多,要把人說話的聲氣兒學個十成十,想是不大可能的。況且自先帝大漸起,張首輔便常承娘娘懿旨,首輔大人應當熟知娘娘的聲口才對,有人能糊弄過張首輔,娘娘信麽?”頓了頓復又道,“頒詔的事兒,娘娘怪罪,臣不敢喊冤,但請娘娘明鑒,臣這頭只管預備過禮事宜,其余一應都聽首輔大人的意思。首輔大人說孫家便孫家,徐家便徐家,臣只知道照辦。可眼下出了紕漏,臣亦有錯,願擔協理失職的罪過。”

梁遇走到今兒,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練就的說話本事堪稱一絕。

什麽叫協理失職?是錯聽了張恒的話,是失察,就算論罪,也是張恒為主他為次,根本無法傷及他。太後發過了一通火,到這會兒心力交瘁,也沒了氣力和他理論,只道:“廠臣用不著拐著彎兒給自己脫罪,我現在就要聽你的說法,倘或降罪,到底該算在誰頭上?”

梁遇微微呵了呵腰,“娘娘,張首輔和徐太傅本是同年,當初一道進京趕考,一道入仕,這個娘娘知道麽?雖說有時政見不合,但私交尚算不錯,娘娘只疑心臣,卻從來不曾疑心張首輔?”

太後果然不說話了,他三言兩語便點明了最可疑的地方。張恒也算老奸巨猾,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完全騙過他?太後倚向萬福萬壽靠墊,眼波一轉,落在梁遇臉上,“你是說,世上沒人能學得這樣惟妙惟肖?”

梁遇道:“若有,一定是個神仙。”

太後冷冷望著他,哼了聲道:“不管是仙是鬼,我已經命張恒徹查此事了,我們大鄴人傑地靈,說不定就有人借著這個神通作怪呢。要是真有此人,那可不得了,不拿住了正法,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