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頁)

不知為什麽,今天爆肚的滋味兒一點都不好,皇帝吃得也將就,明明挺高興的出遊,到後來變得十分敗興。原說下半晌還要去逛鳥市的,可被東廠和錦衣衛一攪合,可想而知去了也是街道空空,只有他們三個行走。

“要不算了。”皇帝湊合完了一頓飯,垂首坐著說,“今兒出來是朕一時興起,沒有思慮那麽多,倒弄得這一路兵荒馬亂。別為了朕一個,讓滿北京城都不太平。”

月徊也不知說什麽好,皇帝終究是有些忌憚梁遇的,打小就聽大伴說這個能做,那個不能做,在大伴畫定的框框裏活得像個皇子,像個帝王,日久年深養成習慣,要更改也很困難。今天出宮這趟,除了冰場上還樂呵了一會兒,後來就不怎麽順心了。清場子做規矩,越來越明顯,出門遊玩沒了閑雜人等,和紫禁城裏逛禦花園一樣,是從小一點的園子挪到了大一點的園子,充滿了掣肘的乏味。

“還是等我進宮,給您帶好玩兒的吧!”月徊勉強堆著笑說,“您玩兒冬蟈蟈麽?我給您挑個好的,您喜歡綠蟈蟈還是鐵蟈蟈?”

皇帝無可無不可的模樣,但還是想了想,“綠蟈蟈吧,長得好看。”

月徊噯了聲,“明兒我出去,好好給您淘換。”

後來略逛了逛,下半晌皇帝還是親送她回家。馬車搖擺到了門前,月徊跳下車,他在車上坐著,打起半幅簾子說:“今兒還是玩兒得挺盡興的,朕這樣的身份,到底沒法像尋常人那樣。”

月徊笑著點頭,“您是江山主宰,身上責任重大,誰也不敢讓您有半點閃失,難免處處仔細。”話雖這麽說,對他的憐惜又添一層,這皇帝當得,原來那麽身不由己。

場面上圓過去了,就算成全了體面。皇帝放下簾子,命畢雲駕車回宮去了。

月徊站在門前目送那車走遠,喃喃念叨著:“慕容深,蘭禦……”那名字真是透著股子斯文勁兒,太斯文,就缺一段剛強,她忽然覺得哥哥有點兒不近人情了。

綠綺出來迎人,在邊上聽了會子,慢慢才回過味兒來,“才剛那位是皇上?”

月徊嗯了聲,“皇上好年輕模樣吧?”

綠綺說是,但是年輕這宗並沒有什麽可驚訝的,該驚訝的是皇帝親自上提督府來,不是為會督主,是為了找姑娘玩兒。

綠綺是個謹慎人,當然也不會多說什麽,只是心裏知道大姑娘進了宮,怕是回不來了,伺候起來也愈發盡心。

月徊在外邊跑了大半天,身上的衣裳要換洗,等裏頭預備好了熱水,便進去沐浴更衣。起先玩兒得歡實的時候,滑了兩跤也不覺得有多疼,可如今靜下心來,才發現這裏也痛,那裏也痛,可又瞧不出什麽端倪。

尤其這胳膊,先前撐了一下,這會兒透出一種觸摸不著的酸。她換上寢衣從裏頭出來,邊走邊揉捏,正是要掌燈的時候,上了窗戶光透不進來,大半間屋子都浸泡在黑暗裏。她循著一點落日余暉坐到妝台前,正要拿梳篦,猛然看見銅鏡裏照出一個人影,就在她身後站著。

月徊這下真嚇得肝兒都要碎了,正要大叫,卻聽那人說了句“是我”。

將要出口的尖叫又憋了回去,她眯眼細看,梁遇穿了件牙色織金的圓領袍,頭上戴網巾。想是才下值回來,那網巾的掛繩還是赤紅色的,下面鑲著金累絲滴珠的墜角,牙色襯了些微的一點艷色,愈發顯得出挑。

月徊大喘了口氣,“您回來怎麽不打發人告訴我一聲?黑燈瞎火的站在這裏,差點兒把我的心嚇蹦出來。”

梁遇對她的驚嚇並不上心,只是沉默著看了她良久。

月徊不那麽精細,她也沒品出哥哥的情緒來,手上忙著揉捏,邊捏邊吸氣兒,把另一只手的虎口都捏酸了,也沒覺得有任何緩解。

梁遇到底還是走過來,拿住了她的手肘。姑娘的胳膊是極細的,去了厚厚的夾襖,羸弱得一折就會斷了似的。

他不說話,月徊就提心吊膽,覷了覷他的臉色,到這時候才發現他不豫。她忐忑地問:“哥哥,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內閣的人又惹您不高興了?”

梁遇仍舊緊抿嘴唇,鉗制她手肘的十指卻愈發用力。月徊吃痛,哎喲了聲,也就是這個當口,也不知是胳膊肘還是腦子裏頭,沙地一聲響。像落了枕正脖子,滿以為要被跌打師傅扭斷吃飯家夥了,事後一看,安然無恙。

他終於放開她,淡聲道:“筋骨錯位了,接回去就好。今兒在外頭玩兒得很痛快吧,又是什刹海,又是前門樓子,還扭了胳膊,帶傷回來。”

他肯出聲,月徊就松了口氣,摸摸自己的肩頭說:“皇上難得出宮,想是上回聽我說了宮外的事兒,這才直奔咱們家的。我就帶他去了那兩個地方,也是我自己想去吃想去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