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5頁)

就是不放心,撒不開手,爹娘沒了,這種牽掛是雙份的。可惜不舍也說不出口,他頓了下,只是問她:“還冷麽?”

月徊其實很想把那雙濕襪子脫了,但哥哥面前到底不能太隨性,便一徑說暖和多了。

梁遇的五官深刻,迷蒙中也比一般人更清晰。月徊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有點悲觀,和他相比,自己真是毫無優勢。明明是同個爹媽生的啊,看來他們生頭一個的時候很用心,生第二個就隨意糊弄,偷工減料了。

雪終於停了,承良站在鹹若館東邊的角亭下,就著燈籠灑下的光瀑,看天地漸漸歸於寂靜。

起了一點風,燈籠搖曳,站在四面不著邊的地方鬥骨嚴寒。

他幹兒子董進對插著袖子,朝鹹若館明間方向望了一眼,“幹爹,是時候了吧?”

承良嘿地一笑,“你說咱們老祖宗,這會子正幹什麽呢?”

董進忖了忖,“幹什麽……談心唄。書上不是說了嘛,攻心為上,話一多,交情就深,好比當初荊軻刺秦王,那二位要是能像咱們老祖宗似的,和人關在一間屋子裏這半天,荊軻怎麽也下不去那刀啊。”

承良點了點頭,“好小子,有見地。不過有一樁不一樣,荊軻是爺們兒,裏頭那位可不是。”

太監的那點腌臜事兒,用不著明說,一點就透。董進臉上放光,“您的意思是……”

承良隱晦地笑了笑,“萬歲爺那頭發了話,要把人留在禦前,既留下,臨幸擡舉,不是早晚的事兒嗎。咱們這些人,費老鼻子勁兒搭上老娘娘們,圖的不過是個面子,老祖宗圖的卻是實惠。茲要是那位得了勢,老祖宗再托她一把……你琢磨琢磨?”

董進心知肚明,掩嘴兒葫蘆一笑,“老祖宗就是老祖宗,比誰都看得長遠。譬如帶孩子,自小領大的誠心孝敬你,貧賤時候結交的人,將來發跡了也不忘舊情兒。不過兒子聽說,這姑娘是老祖宗族親……”

“就得‘親’,‘親’了才好說話兒。”承良在自己的下巴上薅了一把,“別說假親可冒認,就是真親又怎麽的呢,咱們這號人……壞不了事兒。”

橫豎底下人就得有眼力勁兒,拖延拖延,給那二位制造點兒獨處的機會,一來二去的,情有了,老祖宗日後人財兩得,還能少得了他的好處?

董進見縫插針地,對他幹爹的機敏表示了一番贊嘆,末了說:“楊愚魯和秦九安那兩個小子沒憋好屁,見天兒在老祖宗跟前賣乖,鐵了心的要把您比下去。論資歷,他們倆給您提鞋都不稱頭,如今倒和您爭起秉筆的銜兒來。”

秉筆是個肥缺,個個都仰脖兒看著,成敗與否,各顯神通。承良自恃當初找人的差事是自己承辦的,比旁人也會動腦筋,多了些小聰明,因此這回擅做了主張。看看時候,太後禮完佛有兩刻鐘了,確實是時候了,於是捏著鑰匙進了大殿,繞過垂掛的重重幢幡,停在小門外回話:“老祖宗,太後留小的打聽禦前的事兒,實在走不脫,耽誤了工夫,請老祖宗恕罪。老祖宗受累,窩在這麽個小地方兒,小的這就給您開門。”

門上銅鎖開開,就見姑娘正穿鞋,承良仔細留意了一回,掌印衣衫端正,看不出什麽異常來,不由有些失望。不過轉念再想想,姑娘已然在宮裏留宿過,那天就是住在內奏事處值房裏,要有事兒早出了,也不必等到這會子。

看來這回是多此一舉了,承良覷覷掌印臉色,滿以為或喜或怒能看出來分毫,可惜一切如常。這會兒便有些惴惴,底下人伺候上司,最怕的就是這樣,越平靜,背後不可測的可能便越多。再瞧瞧姑娘臉色,她照舊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問:“已經到了飯點兒了吧?今晚上吃什麽呀?”

承良道:“老祖宗夜裏吃得清淡,有青菜燒雜果、醬黃芽菜,和一品梅花豆腐。”說罷賠笑,“您想吃點兒什麽呀,或是有喜歡的,我吩咐膳房現做了來。”

月徊想了想,要吃要喝的似乎不大合適,便笑道:“夜裏吃得多了盡長肉,清淡些的好。”

還是梁遇發了話,“加一碟胭脂鵝肝吧。”聽說皇帝用膳時,她那雙眼睛盡往那盤菜上瞟。可憐見兒的,皇帝讓她吃,她還裝樣。

承良忙應了個是,掌印不說話,天就要塌,可要是聽見他開腔,不拘說的是什麽,都讓人有爬出閻王殿的慶幸之感。

董進不得傳喚不敢到跟前來,只遠遠在亭子邊上垂手等著。掌印沒有停留,快步出了鹹若館,那位一同被關在鬥室裏的姑娘一身內侍打扮,要看身形,真是個半大不大的少年模樣。

興許幹爹就要加官進爵啦,董進見了承良便笑得花兒一樣。正要張嘴,承良殺雞抹脖子沖他比手,他忙噤了口,愕著兩眼望著承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