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屋中安靜無比,只有偶爾響起的輕微水聲,與年年吃痛的抽氣聲。血汙和塵土很快被清理幹凈,他動作輕柔地為她敷上金創藥,又細心地包紮好。

“沒有。”他終於開了口,打破了室內的靜寂,“你願意說,我聽著。你不願意說……”他頓住了,擡眸看向她。

她蒼白的面染上了一抹緋色,長睫微顫,黑白分明的杏眼蒙著一層水汽。就是這樣一對動人的明眸,一次又一次,叫他對上之際,都不由輕易丟盔棄甲,一退再退。

聶輕寒的聲音沉了下去:“你不願意說也無妨。你是怎麽來到我身邊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年年心頭一震:“你……”

細品他話中之意,原來,他早知道嗎?早知道她是有心人送到他身邊的細作。可既然知道,他為什麽要寵著她,縱著她,容許她呆在他身邊,容許她在最機密的書房當差,甚至容許她接近愉兒?

僅僅因為原劇情中的對她懷柔,好讓她倒戈,反坑段琢一把嗎?

不,如果是這樣,剛剛事情敗露,她再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就該向原劇情中一樣,冷漠地放棄她,而不是將她抱回,親自為她上藥。他也不該主動為她制造接近他唯一兒子的機會。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她設防,一直任由著她親近他們父子。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答案呼之欲出。年年心弦顫抖起來,不可思議地看向他:會是她想的那個答案嗎?可他,究竟是怎麽知道的?如果知道,他為什麽又一直不說?

外面傳來長河的稟告聲:“大人,陛下有急事相召。”

聶輕寒皺了皺眉,看向魂不守舍的年年,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

午後,狩獵歸來的愉兒從被召去見延平帝的聶輕寒那裏知道了年年受傷的消息。小家夥原本答應了延平帝,要跟著他去養心齋午休,聽說她出事,立馬改了主意,非要跑回來看她。

見到年年包得粽子一樣的小腿,愉兒的眼睛都紅了,小手小心翼翼地伸過來,想摸又不敢摸:“竇姐姐,你疼不疼?”

年年望著愉兒,眼睛也有些發酸:愉兒的本性比聶輕寒要活潑得多,可這孩子身份尊貴,又自幼嚴格教養,本不是隨意和人親近的性子,卻從一開始就對她格外親近,還想要她做他的娘親。如果沒有聶輕寒的默許和鼓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是不是一直以來,太想當然了,居然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也從來沒有發現,聶小乙一直在默默地幫助她重新融入他們父子的生活。

年年忍不住摸了摸愉兒的頭,笑容溫柔:“本來是疼的,看到你就不疼了。”

愉兒不信:“哪有這樣的事,你哄我。”

年年捧心,佯作傷心失望:“你是不信我的話嗎?”

愉兒心裏是不信的,卻見不得她這個樣子,無奈改口道:“我信,我信,竇姐姐你不要難過。”

年年見他小小的眉頭皺起,滿臉“算了,我不跟你計較”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又摸了摸他的頭道:“我們小愉兒怎麽這麽體貼。”

愉兒被的臉一下子紅了,又有點開心,望著她眼睛亮晶晶的:“你終於肯叫我愉兒了嗎?”

年年見他歡喜的模樣,忍不住也眉眼彎彎,笑了起來:“你要是喜歡我喚你愉兒,以後我就一直這麽喚。”

愉兒睜大眼,急忙道:“一言為定。”一副生怕她反悔的樣子。

他從來都不喜歡娘一口一個“小公子”喚他,那樣總會令他覺得,娘壓根兒都不打算認他。

如今,娘親終於改了口,是不是說明,她很快就會認他了?

年年望著小家夥可愛的模樣,心都要化了:她的兒子,怎麽能這麽懂事,這麽惹人愛?她看了下外面的日頭,估算了下時辰道:“快到午休時間了,讓惜墨他們陪你去睡吧。”愉兒的生活向來規律,不能亂了節奏。

愉兒不肯走:“還沒到時間呢,我再陪你一會兒。”

年年見他依依不舍,心頭一軟,沒有再趕他,柔聲詢問愉兒打獵玩得開不開心,有沒有遇到什麽有趣的事?

愉兒道:“左不過和從前一樣。我打了好幾只小兔子,回頭叫他們烤了給你吃。”

他還記著呢。年年笑了:“好。”腦中驀地想起當年從靜江府到京城的路上,聶輕寒悄悄拐帶她離開了大部隊,兩人在荒郊野外烤兔的往事。

那是她曾經吃過的最好吃,也最難忘的烤兔。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他,待她就已很好很好了。她蹲得腳麻,他為她按摩揉捏,任她如何挑刺折騰都好脾氣地由著她;她餓得厲害,他將最好吃的兔子腿都留給了她;後來,她擔心他生氣,心不甘情不願地主動親了他一口,那個混蛋嘴上嫌棄她吃完兔子沒擦嘴,行動上還不是抱她在懷中,好好親了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