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深夜】(第2/2頁)

高登遠是誰?那是盤踞了馬王山東麓十余年,打家劫舍,廣南衛數次圍剿都功敗垂成的悍匪。是叫靜江府、廣南衛、乃至整個廣南巡撫衙門都咬牙切齒,除之欲後快的心腹大患。

被定為高登遠匪部,等同謀逆,是要殺頭的。

最絕的是,廣南衛對高登遠匪部屢攻不下,顏面盡失,急需一場勝利。這個時候說他是高登遠匪部派入城中的奸細,寧枉勿縱,甚至,很有可能被廣南官場將錯就錯,將他的人頭作為功績,以平息朝廷對剿匪失利的震怒。

其中利害關系這黑衣小賊顯然清楚。本來他只是圖財,奉命來探個虛實,被捉住了,吃點皮肉之苦也就認了。現在要冒著丟腦袋的風險,他怎麽願意?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招認自己的真實來歷為妙。

聶輕寒恍若未聞,又慢慢翻過一頁書。滕遠舟和另一人不由分說,繼續將他拖下去。黑衣小賊徹底亂了方寸,脫口而出:“聶舉人,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透露了郡主嫁妝的消息,惹出天大的禍事?”

聶輕寒沒有理會他,滕遠舟嗤笑道:“你這廝奸猾得很,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

黑衣小賊匆匆叫道:“是不是實話,何妨聽聽再說?”見聶輕寒依舊沒理會他的意思,他徹底慌了神,原本想留著做底牌,討價還價的,也不敢留了,大聲嚷道:“是臨川王世子那邊傳出的消息。”

滕遠舟明顯一怔,不由看向聶輕寒。他是知道當初聶輕寒娶郡主的內幕的,若不是那樁意外,郡主就嫁給臨川王世子了。所以,臨川王世子是不甘心未婚妻被搶,有意為之?

聶輕寒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淡淡道:“汙蔑宗室,該當何罪?”

黑衣小賊賭咒發誓:“聶舉人,蒼天為鑒,這件事我絕不敢騙你。不光是我們幫得到了消息,廣南、襄樊沿路的綠林都得了消息,你一路上不會太平。你想,除了臨川王世子這樣的人物,有誰能在短短一日將消息傳遍?若不是有他暗中撐腰,又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郡主嫁妝的主意?”

聶輕寒終於將手中的書卷放了下來,黑漆漆的鳳眼平靜無波地看向他:“若有虛言,你可知後果為何?”

黑衣小賊心頭一寒,明明端坐在上的年輕男子容貌清俊,神情平和,卻叫他莫名感受到了恐懼。他嗓門都低了幾分,小心翼翼地道:“知道。我斷不敢欺瞞。”

書架後,年年打了個呵欠,感覺到了難熬的困意。

嫁妝風波背後有段琢的手筆,她是知道的。若說她心高氣傲,自幼便是天之驕子的段琢性子比她更是高傲一百倍。段琢在婚事上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鬥,輸給了他從來看不上的出身卑賤的小舉人,怎麽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怪她,又不忍怪她,怒氣無處傾瀉,可不得使勁兒折騰聶輕寒,給他添堵,一往無前地走向終極反派之路?

不過,她倒沒想到,聶輕寒這麽早就知道了內情。原文中,他可是一直隱忍不發,直到最後當著段琢的面將她推下懸崖,正式和段琢決裂,才吐露出,他對段琢所做的一切早就心知肚明。

外面猶在繼續盤問,年年又打了個呵欠,努力撐住眼皮:不能睡,她還得彌補剛剛因一時軟弱產生的失誤呢!

聶輕寒審問完,將滕遠舟他們安置好,已是深夜。審問耗費的時間比想象中要長得多,以她的性子,該不耐煩了吧。

他轉到書架後,看到眼前的場景,眼中浮現淡淡笑意。

年年倚在床頭,明眸半闔,螓首一點點垂下,猛地一點,擡起頭來。片刻後,又一點點垂了下去……周而復始,顯然困極了,卻掙紮著不肯睡。

怎麽能這麽可愛?

他沒忍住,走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頭頂:“困了就睡吧。”

年年迷迷糊糊中正要應下,猛地驚醒:“剛剛我都聽到了。”

他“嗯”了聲。

年年蠻不講理地道:“我不怪段琢,你也不許怪他!”

他一怔,眸中笑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