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肖子校第一次見余之遇和人吵架,那麽長一大段話,她草稿沒打,語速還快得連標點符號都省略了,也是讓人佩服。尤其杜家他來過不止一次,道理統統講過,卻全都對牛彈了琴,現下有個人能當頭罵杜青山一頓,倒挺解氣。

卻不能讓她在自己眼前吃虧。

見杜青山紅著眼要上前,肖子校一手將余之遇拉到身側,原本拿手機的右手倏地一擡,手機直接抵上杜青山額頭。

他甚至連話都沒說,只是用那雙沉湛犀利的眼盯著杜青山,杜青山便沒敢再上前。

杜青山對肖子校有些了解,知道他是城裏來的文化人。起初他沒瞧得起,直到聽說小學校蓋新樓的錢是肖子校找來的,而見到肖子校時,他發現這位孩子們口長的“校長”一點不文弱,不說話的時候,眼神冷得能把人凍死,一笑又儼然換了一個人。他沒文化,形容不出肖子校的氣質和氣場,直覺認為這人挺厲害的,不好惹。

他胸口起伏醞釀半晌,終究沒敢動余之遇一指頭,又實在氣不過,便抄起掃把趕人,同時胡攪蠻纏道:“我是她老子,她上不上學我說了算。你們想讓她上學,行啊,你們出錢,再找人照顧她媽,否則想都別想。”

余之遇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差點把掃把搶下來,要不是肖子校攔著,她怕是要反打杜青山一頓了。

肖子校到底對村裏的人和事有所了解,比較沉得住氣,為了給她消氣,還給她講了個故事。

他曾去過一個比臨水更窮的村子,村長好不容易搞了個項目,給每家每戶發了兩頭小毛驢,本意是讓村民把毛驢養大,通過繁殖或是育肥出售來獲得收益。結果沒兩天,就有村民把毛驢殺了吃肉。他們有的說,人都餓著,哪兒還有東西喂驢?有的說,反正國家在搞扶貧,用得著自己辛苦養驢?

余之遇聽得火起:“國家花那麽大力氣扶貧,到頭來扶出些懶漢啊?”

肖子校示意她稍安勿躁:“沒有幫扶之前,貧困戶們為了生存還自己幹點農活,有了扶貧政策和扶貧款後,有些人因沒受過教育,思想出現偏差,居然只想等救濟。要扭轉他們這一思想,就得教育先行。扶貧先扶智,治貧先治愚。”

他意在告訴她,和杜青山難以溝通,是文化素質差異導致的。要改變這一現狀,唯有教育。

肖子校屈指敲她額頭一下:“要知道你會真動氣,絕不帶你來。”

“誰讓我是汽水做的,易怒呢。”余之遇被敲疼了,邊揉邊嘀咕:“職業病,隨時隨地都能給人上一課。”

她沒說和杜青山吵架也有他的因素在。杜青山應該是知道肖子校資助了苗苗,話裏話外都透露出嫉妒,余之遇其實擔心肖子校會把杜家姑娘上學的事也攬上身。資助貧困學生是善事,可做善事的人不該被道德綁架,況且肖子校一個人也不可能把全國貧困的學生都資助了。尤其杜家的情況也與苗家有所不同……

思及引,余之遇恍然大悟:“對於選擇資助誰,你肯定是有考量的,對吧?”

肖子校笑:“我又不是傻大款。”

余之遇被他的用詞逗笑,她說:“你說扶貧先扶智我認同,但要是二者同步進行不是更好?懶漢畢竟是少數人,只要有人先富起來,自然會有人跟。”可想到苗奶奶的話,她又犯難:“政·府對臨水有幫扶政策嗎?

“一直有。否則就靠那麽點農用耕地,村民們怎麽生活?”聽到身後有拖拉機的聲音,肖子校不動聲色地走到外側,把她護在裏面:“可解決不了導致貧困的根本原因,找不到地域性的潛在資源優勢,也是年年扶貧年年貧。”

這個道理余之遇懂。扶貧並非只是給錢給物,而是以貧困地區自力更生為主,外部力量幫扶為輔。否則那不是扶貧,而是“我養你”。那些個別沒志氣的人,也是因此成為懶漢的。

幫扶不難,自力更生卻要有產業,這個產業就是肖子校說的地域性的資源優勢。

余之遇看看被山巒包圍的小村落,一時間找不到產業的方向。

她的沮喪那麽明顯,肖子校想忽略都難,他沉默了幾秒,說,“除了山上那些藥用植物,這裏確實什麽都沒有。但藥用植物能否成為這裏的特色生態資源,還需要驗證。”

余之遇一點就通,她眼睛倏地一亮,抓住他的手,聲音是壓不住的激動:“你的意思是要做一個中醫藥扶貧項目?”

肖子校注視她隱隱發光的眼睛,眉梢微揚:“我的興趣和本職工作只在於道地藥材研究,能否成為扶貧項目,不是我能決定的。”在沒有絕對的把握前,他從不會把話說滿。

余之遇晃了他手腕一下,微微嗔道:“過份謙虛等於驕傲,小肖教授你能真誠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