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長寧

鮮血噴濺。

射了地面半丈方圓!

燕綏的身子猛然一挺,眼睛霍然張開!

菊牙一聲尖叫沖出咽喉,半途生生掩住,險些咬了舌頭,她瞪大眼睛,眼神驚駭莫名。

娘娘瘋了!

就這麽拔了!

一聲招呼都沒有,一點準備都不給,沒想過這一拔萬一出事怎麽辦!

德妃面色如雪,一手按住燕綏嘴唇,避免噴湧的血將藥給沖出來,另一只手按住燕綏的傷口,避免鮮血再次狂湧,同時低喝:“藥!針線!繃帶!”

菊牙手忙腳亂把準備好的東西拿過來。

燕綏是躺在藤床上,藤床有腳,夠把手臂伸進去,但是想要包紮就很難。德妃用盡力氣去推他,燕綏終於看了她一眼,自己慢慢翻了身。

德妃一邊給他上藥,一邊笑道:“看,你這不是看我了?”

菊牙在旁邊只覺得要哭了,這個時候娘娘能不能不要再賭氣?

明明是為殿下好,明明放棄了一切來救他,明明是因為這刀不能不拔越拖延越麻煩,偏要說得這麽讓人堵心。

都已經這樣了,還不能好好說開嗎!

給殿下最後一點溫暖,很難嗎!

她賭氣地將針線扔過去,傷口太大,德妃怕不能好好愈合,特地帶了針線來,果然是用得著,血流總將藥沖開,敷不住,必須得縫合。

德妃瞪她一眼,喝道:“女工我不行,你來!”

菊牙:“膽量我不行,娘娘來!”

德妃瞪她,她便與德妃互瞪,半晌德妃先軟下來,嘆了一聲,呢喃罵了一句什麽,拿起了針線。

那個小盒子第二層有這些東西,還有少量的麻痹肌膚的藥物,只是畢竟量少,德妃在袖子裏摸索了一下,展顏笑道:“還好,在呢。”摸出一個骨頭狀的手指長的物事來。

菊牙:“……”

這不是繡球兒最喜歡啃的骨頭玩具嗎?

繡球兒是德妃的狗。一只雪白的長毛小狗。洋外來的。

德妃就把那只狗骨頭往兒子嘴裏一塞,道:“乖乖,你且咬著,省得太痛,咬到了舌頭。”

燕綏頭一側,把那見鬼的狗玩具給吐了出來。

德妃嘴一撇:“怎麽,還指望我伸手給你咬?我不是文臻,不伺候。”

燕綏後背微微一顫,但想來不是因為疼痛。

菊牙:“娘娘您少說兩句成不成!”

德妃哼一聲,便上手幹活,一邊幹活,一邊道:“說起來這針線縫補傷口的事兒,還是聽你那位文臻以前在宮裏時說起的呢,好像還說要注意消毒什麽來著,哦對了菊牙快把那藥拿來。”

菊牙給她打下手,不斷擦去滲出的血跡,將以前殿下給娘娘的那些好藥不要錢地往上敷,她不敢看殿下的後背,聽得殿下一聲不吭,心中也不禁悵然又佩服,想著殿下往日那模樣,骨子裏也是又懶又嬌,未曾想苦難面前,也是錚錚鐵骨男兒,無論多少苦痛橫加於身,誰也別想聽他一聲呻吟。

或許,只有在他真正在意的人面前,他才能放松這繃緊的雙肩吧。

只是依舊能感覺到那般隱忍的細微顫抖,於這朦朧黑暗中伴鎖鏈叮叮微響,她心中憐憫,轉頭掩飾地去看德妃,卻隱約見德妃側面臉頰微光一閃,她怔住。

燕綏此刻卻於火燒火燎的劇烈苦痛中,聽著她的名字,也覺得心情溫軟,仿佛那般的從內至外的極致痛苦,也在刹那間得春風拂過,大有減輕,忽然覺得頸間微微一濕,隨即一股涼意,慢慢滲入發間。

他一怔。

是……

然而這感覺不過一瞬,隨即聽見背後德妃又叨叨地笑道:“你往日自負聰明,如今可算栽跟頭了?所以總叫你尊敬我些,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保不準哪一日便得求我,你瞧,現在,你不是欠我情了?”

菊牙拿著藥瓶,真是恨不得給塞她娘娘嘴裏去,這亂七八糟的說的都是什麽!

德妃又道:“皇帝大行了。太子在永王支持下,以最快速度棺前繼位。你啊,不爭氣,馬上就要牽累你娘倒黴了,不過呢,我剛才去和太後,結了個聯盟。想來暫時也不會有事兒,你看,做人呢,就要做德妃娘娘我這種,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菊牙:“娘娘,好了!”

真是太啰嗦了,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啰嗦過!

德妃:“……”

在她“小蹄子膽兒肥了”的陰惻惻眼神中,菊牙臉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娘娘,我是說,縫好了,再縫就要縫到好肉了!”

德妃:“……哦。”

燕綏背對著主仆二人,唇角微微一牽。

娘娘以前可沒這麽多話,對著他,恨不得一句話分成三次說。

也不知怎的,給她這麽叨叨著,聽著聽著,也就忘記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