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雖親必誅

燕綏忽然睜開了雙眼,皇帝眼底掠過一絲愕然之色,燕綏輕輕道:“怎麽,奇怪老五怎麽來了?”他指指自己鼻子,“是我叫他來的。父皇病重,自然不能厚此薄彼,當兒子的都該來。不是嗎?”

外頭爭吵之聲越烈,夾雜著燕絕的大喊:“都是兒子,憑什麽我不能進!憑什麽我就不能見父皇最後一面!讓我進去——”

太子:“老五你冷靜些——”

燕綏:“我數一二三,想必我們的太子殿下,便要攔不住拼命老五,要踉蹌倒地,被老五闖進景仁宮了,三,二……”

“砰。”伴隨著太子哎喲一聲大叫和倒地之聲,門被撞開,燕絕風一般地撞了進來。

林擎噗地一笑。

在這種時候,還真只有燕絕有可能沖進來。

燕絕一沖進來,就看見了正在竊笑的林擎,和脊背挺直微合雙目嘴角一抹笑意譏嘲的燕綏,還有榻上,正用奇怪眼神看著他的父皇。

那眼神看得他渾身一冷,一腔熱血孤勇過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此刻是個什麽狀況。

燕綏,林擎……

兩年多前翠湖那一幕忽然浮現眼前,他激靈靈打個寒戰,熱血褪去,轉身就想走。

眼光忽然掠到地面上一灘血跡,就在燕綏身側。

他身形定住,目光緩緩上擡,順著燕綏的腰,一直看到了他的背,然後,他看見了一截匕首柄。

燕絕霎時目光大亮,眼底不可置信和狂喜一閃而過,他也算聰明的,霍然轉頭看林擎,發現林擎始終沒起身,頓時那喜色更濃。

他再看向皇帝,皇帝猶豫了一會,對他點點頭。

這個兒子相比之下算愚魯好掌握的,不如給點甜頭。

燕絕頓時明白,狂喜之下,差點要放聲大笑,隨即醒覺此時大笑不妥。

他上前一步,殷切地道:“父皇,這兩人勾結犯上作亂是不是?可還需要兒子為您做什麽?”

林擎又開始微笑了,喲喲老燕家還能出這麽一個傻兒子真是異數。

“怎麽?”他懶懶對燕絕吹聲口哨,“雲陽公,這麽殷勤,是不是想著燕綏死了,這皇位你老子便能給你啦?”

燕絕一窒,被一語說中心思,再被那“雲陽公”三字刺激得心火上升,轉頭冷笑道:“林帥不愧是手掌大軍的林帥,都淪落至此了,還這般牙尖嘴利。”

林擎攤開手,哀怨地嘆口氣:“是呀,這不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嘛。”

燕絕又一窒,幹脆不和他說了,轉頭獰笑看著燕綏,又看皇帝,皇帝扶額,狀似痛苦地搖搖頭,他倒是精擅此道,一言不發,燕絕卻自以為看懂了其中的意思,想來是林擎和燕綏膽大包天,竟然趁父皇病重,聯手發難,但顯然父皇此處也有準備,竟是將這亂臣賊子兩人拿下,只是父皇慈和,掛念父子情分,看那模樣,如今想必在為難該如何處置這二人。

他咧嘴一笑,道:“父皇,您向來寬容慈憫,看這二人,一人如兄弟,一人是親子,哪怕他們狼心狗肺呢,您也不舍得下重手。可這江山萬裏,九鼎之重,可萬萬容不得亂臣賊子,否則遺禍重矣!有事兒子服其勞,您若是舍不得,這事兒便交給兒子罷!”

皇帝依舊沒擡頭,撐著額頭,衰弱地擡了擡手。

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個什麽意思。

隱約居然還唏噓一聲。

倒把燕絕感動得嘆息一聲,看向那“不知好歹作亂”的兩人眼神更加不善。

林擎見這般惺惺作態,已經懶得揭穿了,幹脆翹起二郎腿,手指一彈,彈出一枚銅板,當啷一聲,落在皇帝榻下,聲響清脆。

燕絕一怔,轉頭看林擎懶懶仰身在椅上,抖著腿,渾身姿態散漫,嘴角笑意玩味,那神情儼然十分熟悉,仿佛自己經常得見,只是萬萬想不到套上此刻情境,一時懵住。

皇帝手掌擋住的臉卻掠過一絲怒色——這是打賞戲子的動作!

林擎在羞辱他!

他竟敢!

燕絕也回過味來了,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隨即怒不可遏,只覺得便如自己也被羞辱了一般,大步上前,巴掌便要沖林擎揮過去,“你竟敢——”

燕綏忽然睜開眼,“老五。”

只這一聲,燕絕便停住腳,猛地轉頭。

他對著燕綏,一直心中忽上忽下,又興奮想去撩撥,又不安害怕有詐,所以先沖著林擎去了,眼角卻一直瞄著燕綏的動靜,此刻聽見他開口,立時停手,卻聽自己這個畏懼到骨髓裏的兄長,依舊用那種自己最憎恨的語氣,問他:“老五,見哥不跪,棍子沒挨夠麽?”

燕絕下意識孤拐一痛,聽燕綏提起的是挑春節的事,以為他剛回來還不知道後頭的事,心中一喜,隨即看見他腳下那一大攤血,膽氣頓壯,笑道:“對啊,還沒給三哥見禮呢。”說著大步上前,裝模作樣要躬身,忽然裝著剛看見他背後刀柄一般,大驚道:“哎呀,這是什麽,三哥這是怎麽了?背後怎麽還有一柄刀?這誰傷了你?弟弟給你拔出來好不好?”說著伸手就要去拔燕綏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