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交心(第3/4頁)

蘇訓立在原地,久久凝視著采桑。

鳳尾蘭花絲旋轉著拂過兩人臉頰,木槿花簇簇擁擁遍及腳下,不遠處荷塘蓮花開得尊貴而慵懶,闊大蓮葉上晶瑩的水珠良久“啪”地蕩開一片漣漪。

也是在很久以後,采桑聽見蘇訓輕聲道:“是的。”

……

江湖撈後院的小廚房裏,君莫曉忙忙碌碌地在熬湯,時不時掀開鍋蓋嗅嗅氣味,一邊嘀咕道:“等到真生了,這湯就不能放鹽了,那味兒可就打折扣了,可想個什麽辦法呢……”

她自言自語,沒注意到一根細細的管子,埋在廚房煙囪附近被熏黑的墻壁間,墻是黑的,管子也是黑的,因此便是趴在墻上也看不出來。

她更不知道的是,那根管子埋在墻壁裏,一直順著延伸到後墻的院墻,而在院墻的另一端,有人貼在墻上,用一個碗一般的東西倒扣在管子出口,仔細地聽著。

片刻,那人收了碗,將墻頭的藤蔓拉了下來,遮住墻頭管子的出口,施施然走開了。

……

刺史府裏,對話仍在繼續。

“百姓外頭已經傳開了?”

“是的。三問書屋的人有意無意地引著大家去思考定王殿下過早趕到的事情,現在大家已經認定,豐寶倉失火以及後頭的提稅,都是定王殿下追逐大人不得,舊怨再生,故意為之。要的是大人的命,陪葬的卻是湖州百姓。從挑春節後,湖州就少雨,眼看今年歉收難免,百姓最近很是焦躁,聽說有士紳鄉老在組織全城祈雨。”

“江湖撈和好相逢可好?”

“好相逢離得遠,生意極好,君姑娘說已經準備開第二家分店。江湖撈暫時歇業,君姑娘閑不住,最近往州軍跑得勤,常帶去新菜給潘航他們嘗,不過我瞧著,君姑娘跑得也太勤了些,每每在校場觀看練兵一看半天,有次還聽她感嘆,說女子不能征戰沙場可謂人生一大憾,若有機會很想從軍呢。”

“這個願望她還是別達成的好,要是她都從軍了,要麽是湖州亂了,要麽是東堂亂了,哪樣都不得好……潘航那邊怎樣?”

“有點艱難。定王殿下像瘋了一樣,專門針對州軍,一旬內視察了三次,不僅對州軍從頭挑到腳,還以武備廢弛為名,給州軍加了三倍的訓練量……多虧大人的人已經趕到,都是一些勇武的男兒,訓練的方法也比原來州軍的要更有用,毛都尉及時將潘校尉等人帶來的訓練方式和各種規章制度推廣全軍,又將州軍重新打散整編,由潘校尉帶來的人領著原本確實有些廢弛的州軍訓練,大家竟然都撐住了,體質武能都頗有成效……毛都尉還贊潘校尉及後補的這一批兄弟都是天生的兵……”

文臻看了侃侃而談的張鉞一眼。

她不信張鉞看不出這裏頭的貓膩,潘航一個人軍事素質出眾也就罷了,潘航帶來的所謂的大批的“老鄉”,也個個素質出眾,熟悉行伍,再聯系到潘航出現在她身邊的時機,這事就透著不尋常了。

毛萬仞肯定能看出來,但毛萬仞和她之間有交易,心照不宣。但張鉞呢?張鉞不是笨人,他曾經在五峰山呆過,在朝堂大殿上為“文臻勾結共濟盟”罪名幫她抗辯過,如今眼看這大批量的人才出現在她身側,他要是想不到是怎麽回事,她可以跟著他姓。

而張鉞和毛萬仞不同,毛萬仞是武夫,心志剛毅,有種混不吝的膽氣,忠誠是擱在自我之後的。張鉞卻是自幼受四書五經禮教儒學熏陶,為人臣子對皇朝的忠誠深入骨髓,別說私心私行,連一霎私念於他可能都是極大的背叛和罪惡。她現在所作所為,在他那裏,足以劃入“大逆不道”範疇。

饒是如此,文臻這事也沒打算瞞他,一來瞞不過,二來,她就是要看看他怎麽想的。

“……定王殿下訓練的同時還下達了剿匪的任務,要求一旬之內將湖州周邊的所有大小山匪水匪都掃蕩幹凈,且定下了具體的人頭數目。這就實在有些荒唐了,有些匪徒村寨其實很小,不過寥寥十幾人,定王殿下卻偏說那是勢力雄厚的巨寨,還定下至少要交一百個人頭的任務,完不成就要打三百軍棍,三百軍棍會死人的……自古只見賦稅定額,未見人頭定額,這余下的八十個缺額哪裏來?難道要去打殺百姓來湊數嗎?要是以前的州軍,還真有可能這麽做,但這麽做一定又會被定王殿下抓到把柄,這事便難住了毛都尉和潘航,都托我問一問大人該怎麽著……”

“你怎麽看?”

張鉞被問住,睜大眼睛:“我……我若是能想到法子,也不至於來打擾大人了……”訕訕地笑了笑。

“我是說,”文臻凝視著他,慢吞吞地道,“對於潘航和他那群老鄉的忽然出現,填補州軍,你怎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