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有騷氣(第2/4頁)

他注視著前方綿延的院墻,那一排冰棱如劍,尖銳地戳向大地,其中少了兩根,便如巨獸的獠牙斷折出一個黑壓壓的洞。

洞在慢慢擴大,現出孤城城門,城門內上演皮影戲,有人挾恨而來,單刀赴會,有人隱於長草,含淚凝視。

一忽兒長草間的少女緩緩站起,目光染血帶恨,向著他,一刀自戕,死生決絕。

他眼底勃勃的火苗漸漸淡去,化為淺淺的傷。

這世上,有多少相知相許,全心呵護。

就有多少的陌路成仇,愛而不得。

……

文臻找到騰雲豹後,拿到了箱子,原以為那麽重的箱子,藏在那麽隱秘的地方,裏頭定然有沈夢沉的許多要緊東西,誰知道箱子套箱子,用布包著手打開三層之後,她放棄了。一把扛著剩下的箱子,奔回了客棧。

好在那箱子雖然重,但只有最外面一層是玄鐵的,一旦去掉,裏頭就是木盒,輕得很。

如猜測那樣,燕綏不在。文臻呵呵一笑,心想殿下反應真快,果然沈夢沉是被他攔住的,只是殿下如果知道她會回客棧送藥,會不會氣死。

一樣是打時間差,她把箱子往燕綏屋子裏一扔,墻頭都沒下,轉身就走。

她掠出數丈之後,隱約有所感應,回頭一看,遠遠的有人影如流星飛擲,燕綏回來了。

這時間銜接得剛剛好,她十分滿意地一笑,隱入黑暗的重重屋脊中。

但她不知道的是。

她離開後,那院子角落裏,一只原本死得直挺挺,被扔到角落的黃鼠狼,忽然蹦了起來,一溜煙躥到那箱子前,連拖帶咬,將裏頭一個小盒子咬出來,叼著跑走了。

那只訓練有素的黃鼠狼還精怪到,把那咬破的箱子拖到不起眼處才跑走。

黃鼠狼影子剛消失,燕綏已經進院,一進來便皺起了眉。

院落裏空曠冷寂,雪層之上並無新痕。

文臻並沒有進院子。

這一眼便讓燕綏失了興致,他默不作聲往屋子裏走,走了一半,忽然停了下來,道:“有騷氣。”

然後他一轉頭,便看進了陰影深處。

中文在那裏扒拉出了一個破了的箱子,仔細嗅了又嗅,才聞見是有一點騷氣,但是方才殿下隔了半個院子,居然也聞了出來。

燕綏看一眼那破洞,道:“先前那只黃鼠狼呢?”

中文已經明白了,一臉羞愧地道:“先前見那只畜生直挺挺地,還以為死了,隨手扔了,誰知道……”

燕綏看了一眼那箱子,目色復雜,最終搖搖頭進了屋。

中文等人面面相覷,半晌英文問:“怎麽辦?殿下好像挺生氣,我們還要不要找文姑娘?現在去追說不定還能找得到痕跡……”

中文不以為然搖搖頭,卻最終道:“找吧。不用管殿下怎麽想。無論怎麽想,他都是掛記文姑娘的。”

……

文臻扔完箱子後,眼看天色已亮,城門開啟,便騎著騰雲豹直接出了城。本來她是想著騰雲豹速度快,騎上一段路甩脫可能的追兵,然後在城門前下馬將馬扔了,畢竟這應該是沈夢沉或者假成王的坐騎,難保沈夢沉沒有什麽辦法根據馬找到她的痕跡。

誰知道騰雲豹這種馬野性未馴,跑著跑著便興起,晨間街道上也沒什麽人,騰雲豹閃電般飚出了城門,守城的士兵只看見一道黑影刮過,連馬蹄後的灰都沒看清。

文臻騎術一般,靠哨技勉強壓著這種神駿,也不敢強力勒停,只好放手任它浪,那騰雲豹大概憋久了,跑了半天才盡興停下,文臻轉目四顧,早已不認識這是什麽地方,眼瞧著前方也是個小小市鎮,過去一問,竟然已經到了冀北邊境,離最近的大燕魯南只有六七十裏路程。

附近最大的城池,叫仁化城。

她並沒有進城,就在城外的小村裏借宿,順便養養傷。

隔壁也有個小村,聽說住了一些江湖人士,文臻知道江湖人士代表著麻煩,不打算湊熱鬧。

但是也不能完全不打聽,總得心裏有數。

她曾見一個清淡少年默默在井邊打水,端去給一個清秀少女。

曾見那清秀少女神態疏朗,眉目轉側間卻眸光鋒利冷酷,如狼王行走曠野,時刻偵測著世間敵意。

見那清秀少女將端給她洗漱的水再端進一間屋子,見過那間屋子裏燃起的燈火很快熄滅,少女卻沒出來。

見過那最初端水的清淡少年默默站在屋子不遠處,久久凝視那燈火。眼底苦痛與執著如這冬夜凝固的冰棱。

見過那屋子裏會暴起怒喝,然後那少女皮球般被轟了出來,狼狽地跌在地下,四面全是人,卻寂然無聲,那遠觀的少年一動不動,卻扭過臉去。

那少女自己在地下滾三滾,笑笑,爬起來一抹嘴邊血痕,再進門,再被扔,再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