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 山雨欲來(第3/4頁)

因為之前的很多個薄霧濛濛的晨,他都在四聖堂最高的一棵樹上,看見她挖筍的身影,草尖的露珠濕了她的衣角,她身後的竹筐裏碧綠的筍尖齊齊整整地瑩潤著。

蕭離風看了那盤菜良久,抽出筷子坐下來,他只吃那一盤菜,吃的很慢,仿佛要記住唇齒間那般屬於春天的香氣。

一盞燈搖晃在山路上,那是共濟盟山門的位置,不知何時,哨崗裏變得安靜了很多,忽然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提燈走出來,將那燈掛在了山門上,燈光是紅色的,卻並沒映出這夜的喜慶,深紅的燈光鋪在濃綠的葉片上,看上去像染了一層不潔的血。

那人掛好燈籠,走開時,手指輕巧地在門邊一撥,隨即他便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哢噠一聲,緊閉的,隱藏了好幾種機關的入口門戶,開了一條縫。

……還有一盞燈搖曳在灌縣郊外太子臨時別苑的大門邊,那是前來迎接宜王燕綏的東宮臣子和宮人,提著燈在等候,見燕綏策馬而來,東宮臣子和宮人們急忙恭謹地迎上去。

燕綏卻沒有下馬,目光一掃,道:“傳旨太監呢?讓他來這門口宣旨便是。”

領頭的太子舍人抹一把汗,心想這位主真是膽子大得無邊無垠,便是太子接旨,也得大開中門迎天使,設上香案跪聽,這位怎麽說來著?叫傳旨太監來門口,自己還不下馬?他當這是隔壁鄰居傳話呢?

心內雖然腹誹,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不滿,只得道規矩禮儀不可廢,殿下還請下馬,眼看燕綏眼風飛過來,並不淩厲,腿肚子卻已經經不住打顫了。

正僵持著,裏頭忽然有人笑道:“老三你可別為難我家舍人,他膽子小。傳旨太監在裏頭等你,父皇那旨意頗有些特異處,怎可在這門口隨意傳旨?你便下馬隨我進去一看便知。”

太子從裏頭黑暗裏走出來,笑得爽朗,之前東宮洗馬事件,好像在他心頭已經完全沒有了痕跡。

燕綏目光在他身上的緊身長袍上一掃,道:“太子殿下今日穿得倒利落。”

他不說精神,說利落,太子眉梢一抽,小心地看他一眼,隨即挽住了他的馬韁,笑道:“孤現在帶著兵,剛和諸將議事回來,和那些丘八廝混,自然要紮束得利落一些。”

燕綏又看他一眼,總覺得太子今日和平常很有些不一樣,氣質談吐忽然便明朗起來。

一個人的本性,並不是那麽容易改變,若突然改變,那多半是有了一些事。

太子親自拽他的馬韁,他便也下了馬,一路進府,眼看要到太子書房,忽然黑影一閃,伴隨四面空氣呼嘯震蕩,連帶遠處的月影都被一片濃重的黑遮蔽,那一片墨色猛然便撞到了近前,一道冷電無聲無息從那墨色裏穿出,直射太子心口!

燕綏一反手便將太子扔了出去!

下一瞬他的手掌如一片冷玉,精準地穿過那一片黑霧,毫無聲息地印在了對方胸膛,伴隨一聲細微的骨骼碎裂之聲,那片黑霧倏忽反彈老遠,地上灑落一道深紅的血線。

那黑霧彈落在院墻之上,一個踉蹌,隨即沒入殘月光影中不見。

這場刺殺來得突然,去得迅捷,在場的除了燕綏,幾乎沒人反應過來,直到太子重重落地,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眾人才大叫大喊著急忙搶上。

幾乎立刻,整座莊園都沸騰起來,敲鑼聲,喊叫聲,呼喚聲,人群從四面八方湧來,伴隨著亂糟糟的保護太子,保護宜王殿下之聲,一部分人沖向太子,一部分人沖向那座刺客消失的墻。

那座墻不是院墻,只是裏頭隔開各院子的花墻,刺客在墻頭消失,不代表刺客就離開了這座院子,因此人們還在搜捕。

太子本身有六率親衛,還管著一部分的旗手衛,此刻親衛首領和旗手衛的一位副統領都趕了來,一眼正看見太子倒在地上,宜王殿下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袖手旁觀,臉上的神情明明白白寫著“怎麽沒順手把他摜死!”的憾恨。

親衛首領奔太子去了,旗手衛副統領上前對燕綏一禮,還沒說話,燕綏的眼風已經掠過來了:“怎麽?興師問罪本王把你家太子扔壞了?”

旗手衛副統領一邊想這話形容得怎麽這麽不得勁兒,一邊急忙苦笑著答:“下官怎敢!只是……只是那刺客武藝高超,剛才雖然被發現行跡,但又刺傷了兩人,我等武藝低微,想請殿下,想請殿下……”

中文站在燕綏身側,陰惻惻道:“想請什麽?想請殿下親自出手追捕?你們好大的臉面!”

旗手衛首領低頭,眼神卻飄向太子,那邊太子哎喲哎喲爬起身喊:“老三,老三,剛才那人武功好高,孤怎麽瞧著,是沖著你來的,要麽你去瞧瞧,這萬一是對你不利,你把他揪出來也是保護……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