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事夫君服其勞(第2/4頁)

那婦人端端正正行個禮,道:“岑少爺,夫人說了,讓把人送到前面去,至於你這邊,回頭把清凈經再抄個百遍也就罷了。”

“啊啊啊祖母你不能這樣啊。”那少年哇地一下蹦起來,也不管燕綏文臻了,一溜煙鉆到前頭一輛大車裏去了,隨即便響起他嘰哩哇啦的撒嬌求饒之聲。這邊張嬤嬤也不管他,對四周隨從道:“夫人說了,既然傷了人,自然要負責到底,先騰一輛車出來,給人看病養傷。”

眾人便應了,一行人很有效率,當即便騰出馬車,這車隊有自己的隨車大夫,又來給文臻燕綏看傷,稍後便向前頭馬車去回報。

大夫行到那輛依舊低調,四周護衛卻非常嚴密的馬車之前,恭敬垂首,簾子掀開,那少年探出頭來問:“怎麽樣怎麽樣?沒死吧?”

“回岑少爺的話,人是無妨的。那位小哥只是皮肉傷,倒是那位姑娘麻煩一些,似乎受了內傷。”

“怎麽會受內傷?我可沒出我的隔山打牛神掌呀。”

“許是遭受到馬車車廂的擠壓。”大夫謹慎地答。

裏頭靜默了一瞬,一個微微蒼老的婦人嗓子傳出:“好生照顧。”

眾人便領命而去。

馬車內,遍鋪錦褥繡墊,香爐煙氣裊裊,紅檀的隔斷隔出起居和坐臥的地方,隔斷不似尋常人家雕刻人物花鳥,而是一副戰場廝殺圖,正中還雕著一柄寬背長刀,造型古樸,雖是雕刻,也能看出刀刃鋒利。凜然似有殺氣。

帳幕邊緣繡著金鱗黑腹的麒麟紋。麒麟的金色鱗甲在暗處幽然生光,赫然都是極薄的金片縫制而成。

這看似樸實的馬車內部,豪華卻可比擬王侯。

座上垂首看書的老婦人,穿一件石青色萬字連綿壽紋裙,袖口處已經洗得微微發白,她年紀已經不輕,卻看不出真實年紀,說四十許也成,六十許也可,雖衣著樸素,卻氣度端然,坐在這華堂之中,也絲毫不令人感覺局促。只令人覺得,她有種善於與周遭環境相融的奇特氣質,無論是玉闕金宮,還是農戶小院。

唯一要說有點格格不入的,就是這整個馬車的裝飾,華貴卻肅殺,而這婦人,周身卻縈繞淡淡書香。

那少年牛皮糖一樣地黏在她腿上,正和她絮絮地說方才遲了一步是去看溪水下猴子打架的,至於那兩個人也沒事,可別罰他了罷。

那老婦人放下書卷,看了看他,嘆了口氣,道:“阿岑,怎麽這個年紀了,還在貪玩啊。”

她語氣中並無責備,眉宇間卻鎖著淡淡的擔憂。

那少年阿岑不服氣地道:“我沒有貪玩,我文功課武功課都有每日完成的!”又搖晃老婦人的膝蓋,“祖母,祖母,你且笑一笑嘛,我跑這麽遠來接你,很快就能到家了,你怎麽還這麽不歡喜呢。”

那婦人又拿起書,道:“我的家在青州……你去罷,莫要吵我。也別說清靜經的事,你什麽時候真抄過?不都是小慶替你抄嗎?”

少年訕訕地笑一聲,只得下車,回到自己車上,和自己的小廝小慶交代一聲幫自己抄經,又和小慶說:“你說,祖母在外頭這麽多年,終於回家了,為什麽還這麽不快活呢?”

小慶垂下眼,不敢回答。

難道要他和少爺說,夫人和家主多年不合,為此長久獨居青州,如今眼看家族出現危機,家主強制性地要求夫人回來,但夫人根本不想回那個家?

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他看著自家沒心沒肺的少爺,也有點愁。

族中都在傳,因為少爺是男丁中病狀較輕的,家主在無法選擇的情況下,也把少爺選為繼承人,以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和安撫族中惶惶不安的人心。

就他來看,少爺這樣的人做繼承人,死得估計更快吧。

那少年百無聊賴地站在車轅中,經過花叢采一朵花,經過灌木抓一把灌木,然後把那花那灌木到處亂扔,卻又扔不遠,馬車頂上很快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花木,他又指著那些殘葉枯枝,大叫:“生長!”然後自己被自己逗樂,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小慶默默看著,搖搖頭,認命地抱了掃帚去掃那些花枝。

聽見身後少爺在問他:“哎小慶,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練成宜王殿下那手世間萬物皆為器的武功呢?又要怎麽才能擁有令萬物生長的能力呢?”

“少爺。你能令河水瞬間解凍,狂風平地刮起,能用耳朵聽書,用手指讀字,你已經很了不起了。何必要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身後的少年在快活地笑,小慶默默將馬車頂上的灌木掃下來。

更重要的是,你何必要崇拜一個即將覆滅你家族的敵手呢?

小傻子。

……

晃動的馬車停了下來,一個大夫拎著藥箱下了車,一邊道:“無事了。”一邊吩咐一邊的丫鬟,“那兩人臉上身上都有泥,去打點水給擦洗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