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老虎頭上敢拔毛

像被一道天雷猛然劈在頭頂,從頭到腳貫穿,整個人連意識都裂成粉碎,日光如冷白利劍,鋪天蓋地刺來。

他一個踉蹌,混亂的腦海裏什麽都沒了,自己都不知道唇齒間,喃喃碾出兩個令他大恐懼的字,“柔兒……”

那瘦弱蒼白的女子立在門檻上,神智似乎有些遲緩,茫然地對著滿殿驚詫的目光,也不知道行禮,直到姚文邕低吟出這一句,才緩緩把目光轉過去。

只一轉,她便打了個寒戰,兩眼一翻,眾人都以為她要暈了,誰知道她一顫之後猛地蹦起來,以先前絕無的速度狂撲過去,一把便揪住了站立不穩的姚文邕。

砰一聲,她的沖力太大,生生將姚文邕沖撞在地上,姚文邕後腦勺撞在金磚地面咚一聲響。

林氏騎在姚文邕身上,兩手掐著他的脖子,放聲尖叫。

“啊啊啊你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不救我!”

“是你叫我害唐小姐的!是你叫我害的!我跟你說了她要殺我她要殺我!”

“是你說沒事沒事不會的,啊啊啊唐小姐那樣的人你要我拿那種事迷惑她!你怎麽不叫我幹脆直接殺了她?”

“我為你再三對唐小姐出手,掉到海裏我還在幫你,你又在哪裏!你在哪裏!你在船上站著,你跪你跪她,你就不下海!”

“我是要多蠢要多瞎了眼才會被你騙得一次又一次犯傻啊!”

她掐著他脖子,揪著他腦袋一次次咚咚咚往地上撞,每撞一聲都像是悲憤和控訴,不撞出個血肉橫飛不罷休。

她明明只剩了一只手,身軀又單薄,卻壓得姚文邕動彈不得,姚文邕大聲慘叫,嘶喊求饒,聲音卻淹沒在她怒發如狂的嚎叫聲裏。

金殿之上,百官凜然,鴉雀無聲,只余嘶喊和慘叫回蕩。

姚太尉已經沒有了表情和動作,而林俞好像沖擊太過,張嘴好幾次都沒喊出來,顫顫捂住了心口。

眾人被那聲音瘆得不住後退,都以為姚文邕是心虛恐懼才會被林氏壓住了打,文臻卻眼尖地看見燕綏手指一彈,姚文邕便動不了了。

林氏罵了幾句便不罵了,手上卻不肯松,一下一下的,似要將滿腔的悲憤痛恨用這頭槌砸碎,咚咚咚咚的聲音在死一樣寂靜的殿內機械地重復,反而聽著更令人心生恐懼。

事到如今,什麽也不用問了,真正的苦主,用自己的恨意做了最有力的證詞。

文臻看著燕綏,她還真不知道他有這一手。

燕綏接收到她目光,唇角一彎。

倒不是有意瞞著她,而是林氏也不過剛剛到天京。

當日烏海之上,他居高臨下,其實有看見林氏入水後的情形。

那女子入水後自知難逃一劫,瀕死爆發,以異能迷幻了一頭海獸,那海獸駝著她從水下潛行,離開了那片海域。

他當時心中一動,指令自己的侏儒跟隨,如有機會就救下她。

他不會濫好心,但既然這女子有勇氣自救,那麽他就願意順手幫一把。

之後便是那風雨之中一系列變故,也顧不上誰,回京之後也就把這事忘記了,直到昨日才接到侏儒回報,他們找到了林氏,並認為這是主子要的人,護送回了天京,因為林氏殘廢重傷,路途耽擱,所以淩晨才到,還沒來得及送回林府。

今日站班時,看見林俞的神態,他若有所覺,在殿外就下令將林氏找來。

果然給他猜著了。

當然可以一開始就把林氏拋出來,可那就看不到他的小蛋糕為他舌戰重臣大殺四方啦。

燕綏心情頗好,對面文臻的大白眼兒都覺得美貌妖嬈。

姚文邕的慘呼好聽得如同雅樂。

別人卻受不了了,皇後慘白著一張臉,也沒想到今日自己的壽宴成了一出“賢淑女索命薄情郎,泣血訴冤哭金殿”。

皇帝嘆息一聲,揮揮手。

便有衛士上前來,拉開終於力竭的林氏,把已經快要撞暈的姚文邕架了出去。

衛士架著姚文邕走過林俞面前,林俞這才仿佛醒來,啊地一聲大叫,爬起來順手操起旁邊案幾上的金爵對他當頭一砸。姚文邕拼命閃躲,卻被衛士按住動彈不得,金爵還是在他臉上狠狠劃過,從左邊額頭到右邊下巴被劃裂,翻出一大片血肉模糊。

姚文邕大聲慘叫,慘叫聲裏林俞破口大罵,“下作豎子!枉讀聖賢!”

又罵姚太尉:“一門腌臜!”

姚太尉被罵得退後一步捂住胸,臉色忽紫忽白,眼看就要吐血。

眼看就要再來一場鬧劇,文臻上前一步,正色道:“太尉不過是為人所蒙蔽,林大人你自己又何嘗不是識人不明?此事說到底是姚文邕心術不正,其余人都被他所害,還是別再為難彼此了罷!”

皇帝也道:“林氏著實無辜可憐。稍後著禮部明文表彰其貞烈忠誠,著令好生歸家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