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是何時情根深種?(第2/5頁)

腳步聲響,有人上樓來,聞老太太立即住口。

來人禮貌地敲門,是唐羨之的聲音,帶著笑,“老夫人,文姑娘,今夜好月,可願憑闌把酒一賞?”

文臻嘆口氣。

丫鬟不給進,主子難道也不給進?

聞老太太站起,道:“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勞頓,還是先去睡了。”

說罷開門離去,十分幹脆利落,也絕不和兩人說任何溫情話語。

唐羨之側身施禮避讓,又命等在階梯下的侍女上來扶老夫人,眼看聞老太太安穩下了階梯,才自己上樓來。

文臻看著那烏黑的發頂,有點出神。

唐羨之一手端一只托盤,托盤上葡萄美酒夜光杯。

這回下酒的不是鴨掌鵝翅了,卻是一盤新鮮的炸小魚,文臻沒想過唐羨之居然會吃這種河上漁夫才吃的下等菜,沒曾想小魚一入口,便美味得讓人驚嘆,驚的不是烹調技術,不過就是油炸而已,只是這魚細嫩鮮美,入口即化,襯著被豆油炸酥的香氣,連魚骨都脆酥香美如肉松,文臻連吃幾條,只嘆太少,連喝酒都顧不上了。

唐羨之見她喜歡,也不動筷子,只倒了一杯酒慢慢地晃著,道:“這魚你別看不起眼,卻是這明江內最有名的一種瑤魚。這種魚長不大,一般也就手指長短,卻極有耐力和毅力,能遷徙千裏,穿越高山瀑布,因此肉質極其鮮美,每年夏天這魚會經過明江入海,但這魚極難捕捉,我命人捕了半日,也不過勉強這一小碟,不然方才就送來給你佐粥了。”

文臻咬著筷子,笑眯眯道:“你吃呀。”

唐羨之笑而不語。看文臻吃了幾筷,便慢慢停了下來,也不催促她再吃,只將那葡萄酒送了過來。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文臻接過酒,看那深紅酒液在水晶杯裏光澤如寶石,映得對面人眼眸璀璨令人沉醉。

“我出宮後並沒有立即回去,等在宮門前想和你聊聊的。結果看見燕綏護衛接走你,路線卻不對,我便跟了上去,本來以為你去江湖撈或者別的地方,也想罷了,不想越跟越覺得不對勁,一直跟到碼頭。其實跟到碼頭看見那麽多船,我也沒多想,還以為燕綏約了你泛舟江上,但我忽然發現那艘來接你的船,吃水非常深。”

文臻怔了怔,心想當時江上那麽多船,一艘擠一艘,都看不見側面,這人居然能發現這個,真是心細如發。

“我當即命人調船來,跟了上去。但臨時調船,終究要花些功夫,等我終於追上你們那艘船的時候,發現那船拖著一個巨大的鐵罐子,我還沒來得及出手截下鐵罐子,就看見一道飛刀斬斷了系著罐子的鐵索。”

文臻立即問:“哪裏來的飛刀?附近船只?應該很好查證。”

“不,那飛刀來自江水一側山崖。那一段正好是江面最窄的一段,兩側都有山崖,當時天色已經昏暗,崖壁上又黑黝黝的,根本看不清飛刀來自何處。”

文臻嘆了口氣。

自從來到東堂,她遇見的莫名其妙的,注意到的,沒注意到的,已經有很多次了。

每次都是這樣,我明敵暗,無跡可尋。

真刀真槍她不怕,論起坑只有燕綏能和她一時瑜亮,坑也能把丫坑死。

可是這樣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也完全摸不到線索,實在令人憋屈。

按說應該從燕綏身上想,因為他樹敵太多,但就因為他樹敵太多,所以也一樣很難找出來。

何況她還覺得,這屢屢遭受暗殺,還不一定是因為燕綏,說不定就是因為她自己。

但是她又是在什麽時候招惹了強敵的呢?

哎呀次數太多,實在也記不清了呢……

“當時那段江面窄,只能容一船過,等我追過去,已經看不到那個鐵罐。又是夜晚,那罐子是黑色的,沒有辦法尋找。我的船在江面梭巡了好一陣,直到我忽然發現有一處水浪激湧,魚蝦聚集,還有不少大魚看來十分狂躁,試探著過去,才發現它們都圍著那鐵罐……”

文臻心想這到底算唐羨之救她還是燕綏救她呢?這一筆筆的帳真是算不清啊。

她彎起眼眸,真心誠意地感謝道:“羨之先生,你又救了我一命。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才好。”

唐羨之道:“叫我羨之。”

他素日分寸感極強,從不強人所難,別人想怎麽叫都隨意,但今日分外堅持,文臻看定他,他今日眸光也與平日不同,清亮瑩澈,倒映自己的影子。

“你大概還不知道。”他道,“我在出宮之前,已經拿到了陛下關於賜婚的手諭。”

文臻有點意外,倒不是意外他的心急,而是心想皇帝果然把一切看得清楚,看準了她會拒嫁燕綏,看準了她會同意嫁給唐羨之。之前問那許多,不過是個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