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臣,願嫁(第3/5頁)

……

文臻穿著嶄新的光祿寺少卿四品綠色官服,行走在景仁殿前的廣場上。

她對自己的新工作服很有些腹誹,覺得穿上像一只移動的綠毛龜,還和宮中低等太監的宮袍顏色太像,一不小心就會入戲自己是個太監。

之所以這樣瞎想,是因為她現在心情還沒平復,就被匆匆召來,她擔心自己一看見皇帝老子就怒從中來,會遷怒皇帝老子寵愛出燕綏那個不要臉的,繼而幹出什麽掉腦袋的活計。

但同時她也慶幸幸虧立刻被傳召了,不然在府裏和燕綏再來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天雷地火,她這一次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鬧出什麽她刺殺親王或者她被親王給掐死了,都虧大了。

邁進景仁宮的時候,隔著窗扇,正看見唐羨之站起身,向皇帝告辭。

皇帝似乎說了句什麽,一轉頭看見她,又笑著指了指她,又對唐羨之說了句什麽。

唐羨之便笑了。又給皇帝鞠了一躬。

文臻隔窗看著這個場景,莫名地有種奇異的感受,總覺得有什麽意外的事情要發生了似的。

唐羨之的那個笑容,恍惚竟似當初無名山中初見,隔著潭水看見的那個笑容,幹凈,清澈,朦朧,熠熠生光。

還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喜悅。

隨即唐羨之便出來了,看見她,很體貼地把沉重的隔扇宮門拉開,示意她進去。

這活計本來有小太監去做,然而現在那太監正一臉無事地站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文臻被唐公子服務。

唐羨之看文臻停在那不進來,卻也不急,就那麽微笑扶著,竟然好像是她不進來他就一直伺候著一般。

文臻又開始心驚——她知道唐羨之一直對她都不錯,一開始還有些距離感,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種“不錯”就變成了各種有意無意的表白和追求,但她覺得自己的態度應該給得很明顯了啊。

對於他這種聰明人,並不需要疾言厲色的拒絕,那樣的態度就夠了,唐羨之也沒讓她失望,從她一開始分出裏外,他就沒死纏爛打過。

可今天……

她最終還是擡腳,邁過門檻,並且十分慎重地,給唐羨之回了個標準的禮。

裏頭皇帝呵呵一笑,道:“你倆還要在門檻相敬如賓多久?行了羨之,你去吧。”

唐羨之便回身一禮,和文臻笑了笑,飄然而去。文臻用盡力氣,才阻止自己扭頭去琢磨他背影的沖動,生怕再給皇帝點評一個“戀戀不舍”,她倒沒什麽,皮厚,經得起玩笑,可他那個夭壽兒子聽得了嗎?

殿中很靜,皇帝一個人在看書,和文臻看過的電視劇裏的皇帝不同,這位身邊並沒有一位專職的死忠的老太監總領伺候,他好像誰輪值在面前用誰,還比較喜歡年輕太監,那個傲嬌的小太監晴明就經常來傳他的旨意。

看見文臻,他放下書,指了指面前的一個小凳子。他面前,重臣一向有座位,文臻是女性,也有這個恩遇。

文臻屁股剛挨上凳子,就聽見皇帝問:“和燕綏吵架了?”

文臻險些一屁股把凳子坐翻!

受到驚嚇!

陛下你能不能像個皇帝?

這一把老公公要給兒媳婦談心調節子媳矛盾的語氣是要鬧哪樣?

皇帝拿書指指她,道:“別多想,朕可管不了那麽多閑事。只是瞧著你臉色不好,這可真難得。想來也只有朕那個德行兒子能惹你成這樣。”

文臻表示深以為然,嘴上還要恭恭敬敬答:“陛下玩笑了。臣哪敢和殿下生氣。”

她向來無論皇帝如何和藹可親,都秉持恭敬謹肅態度——人家給你面子是人家的教養,不代表你可以就此不知進退上下。

皇帝一笑,也不和她爭論這個問題,出了一會神,忽然道:“朕還有事,也不繞彎子了。朕便問你,如果朕給你和燕綏指婚,你待如何?”

文臻心中一跳,擡頭看向皇帝眼睛。

皇帝眸光溫和,卻看不出太多情緒。

她立即離座,俯伏在地,“臣蒲柳之姿,出身寒末,不敢求配天潢貴胄。”

皇帝沒有說話,也沒叫起,過了一會道:“聽說你在德妃面前也是這麽說的。”

文臻垂首道:“便是在殿下面前,臣也是這麽說。”

“那麽,這是你的心裏話嗎?想清楚再回答。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不容糊弄。你今日草率回答,日後便是後悔也容不得你。”

文臻頓了一頓。

是心裏話嗎?

是,也不是。

就如當初所說,她喜那浮誇美貌,後來她又喜那強大又純澈的心性,喜他散漫無定又心有乾坤,喜他看透世事又不忘天真,喜他懂人間最深的情卻淡紅塵最癡的戀,連行路都自在有風采。